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是那等凌厉之人,他一向是认命的,在活着的时候踏踏实实地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其余的便都是老天的赏赐了。
而如今兰娘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不愿意离开他,想一直与他在一起。
这已经是让陆回感觉到无比幸福的事情了。
他把兰娘揽在怀中:“兰儿,我知道,你心中师父大于夫君,若你喜欢,便一直把我当师父,只是,也要顺道记得,我是你的夫君。”
兰娘点头,陆回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这才放她去宋氏的房间照顾宋氏。
两人说好了晚上陆回来接她,兰娘便安心地在宋氏的房间内陪着,她总觉得亲娘为了自己成了这般,实属是令人伤怀,在有生之年,她想多尽点孝心。
而自己在宋氏的屋子里待着,顾亭匀总不至于来这里找她,那是不合规矩的。
兰娘在这里待着,她哥哥阮征鸿倒是来过几次,与她提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兰娘自然不记得了,阮征鸿觉得遗憾极了,他们的父亲也时不时地让人送些吃食之类的过来,怕兰娘饿着累着。
唯有那个阮梦知,来得很是频繁,但总是隔着帘子偷偷地看,眼神也是复杂的很。
兰娘是不太喜欢阮梦知的,哪怕知道二人是亲姐妹,可她不喜欢品性不端正的人,就是亲姐妹,她也喜欢不起来。
说起来血缘关系倒是也奇怪的很,由兰娘亲自在旁边照顾着,宋氏这一日平静多了,甚至还会冲着人笑,好几次瞧着兰娘温柔地问:“你是哪家的女孩儿呀?”
兰娘次次都握着她手道:“娘,我是您的女儿梦觉。”
那温柔妥帖的模样,让丫鬟瞧了都暗自赞叹这才是真正小棉袄的模样,那二小姐梦知不仅从未这般照料过宋氏,倒是时不时地来刺激宋氏。
何况兰娘还带着身子,那孝顺样子实在是让人感动。
这般一直到了晚间,兰娘给宋氏伺候着用了夜宵,又给她按摩过后,亲自瞧着她睡着了,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兰娘走到院子里,便瞧见今晚的月色十分地好,月亮又大又圆,就挂在天上,安静又美好。
只是十月的夜了,叫人觉得冷飕飕的。
她想,陆回应当也已经到了,说不准就在外头的马车上等着。
可等兰娘才走到宋氏的院子门口,便又瞧见了彰武。
她实在是不太想同彰武说话,毕竟彰武是顾亭匀多年的随身护卫,且熟知当初他们的事情。
可彰武面上焦急,见了她便道:“夫人……兰大夫!我们大人高热不退,这会儿都有些打摆子了,这个时候去请陆大夫也有些来不及了,您可否去帮着处理一番?”
兰娘眉头一皱,她都不知道顾亭匀这是真是假。
而彰武似乎也不是骗人的,他语气很是担忧:“大人先前从城楼上坠落,又往返于燕城与京城,迟迟没能好起来,且那身子骨本身就不好了。如今这高热不退,随行的大夫只说是凶多吉少……”
彰武竟然声音都哽咽了,屈膝跪下来:“求您去看看大人!”
他知道,这个时候顾亭匀最想见的必定是兰娘,而兰娘的医术据闻也是很不错,把兰娘请过去定然是最合适的。
兰娘实则不想去,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顾亭匀的把戏,他当初不就是这样骗着她去了京城,又骗了她去给汪琬云下跪敬茶的么?
可她不由得想起来陆回的话,陆回总说无论如何,人命大于天。
兰娘最终决定还是过去一趟,但却跟彰武说道:“我去看一眼,但若是没有什么大碍,我还是要有其他事情要忙的。整个燕城大夫多得数不清,也不是非要我来看。你们可请了其他大夫没?”
彰武跟着她往前走,立即道:“自然是请了,大人情况危急,属下心焦不已,这才贸然打扰了您。”
等兰娘到了顾亭匀那屋子,下意识提起来一口气,她总觉得下一刻就发现顾亭匀是骗自己的。
但等她迎着乱闪的烛光往前走去,却发现顾亭匀此时确实异常得很。
他面色潮红,嘴唇干得厉害,整个人确实在轻轻发抖,牙齿好像都在打颤!
兰娘一惊:“他在咬舌!”
人到了一定的热度,便会高热惊厥,而在这个时候的人是没有什么自我控制意识的,若是不制止,只怕便会咬舌身亡!
彰武等人束手无策,而顾亭匀的随行大夫忙着去配药,此时屋中只有兰娘,与一个负责照看顾亭匀起居的老嬷嬷,兰娘眼疾手快,直接拿出来自己的帕子塞到他嘴里,而因为没有及时抽出来手,顾亭匀的牙齿竟在她手上都咬了一道印子,兰娘忍着疼,立即让人去多弄些温水。
她招呼着那嬷嬷一起给顾亭匀擦拭手脚,脖子,又拿出来银针试图效仿陆回的银针退烧法。
虽然说扎针她不如陆回,但比普通大夫还是强太多了,兰娘拿着针,却发现那针有些恍惚的。
她觉得烦躁的很,素日里自己也不是没有给人扎过针,只不知道这会儿怎么就拿不稳了。
“彰武,把灯拿近些。”兰娘只能这话吩咐。
彰武立即把灯拿了过来,而兰娘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了些,这才把几枚银针扎到顾亭匀几处穴位上。
及至扎到手腕的时候,她这才瞧见顾亭匀腕上密密麻麻蚯蚓一般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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