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想的,也只是和江宁娘再生一个亲生的,来继承家族罢了。
可可惜他痴心换绝情,江宁娘还是私下与那男人见面,并不悔改……
往事历历在目,楚渐至今还记得自己捉奸在床,头上绿油油一片的感觉,再去看那边正指挥着人进进出出产房的妻子,心情复杂。
人都是会变的,年轻时的江宁娘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随着年纪的增长,从珍珠变成了鱼眼睛,变得贪财,也变得庸俗,变得懂得算计夫家的财产。
而楚渐觉得,自己也不例外。
少年时的热情一旦消磨没了,等着他的,就是和大多数的宗族家主一样,也会操心血脉传承、家业归属,且这操心,比起年轻时候的漫不经心要执着得多了……
暂且将心思放下,楚渐已经在四周下人一片的恭迎声里,走到了江宁娘的面前,神色焦急。
江宁娘看丈夫那一副好像她会在这件事上害了林茜檀的样子,就一肚子火。殊不知楚渐确实没有这个意思。
她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江宁娘是这府里什么女管事,里面生孩子的那一位,才是这府邸正正经经的女主人呢。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天底下有几个做公公的,儿媳妇生产,他着急的。就连儿子眼下都没来蹚这浑水,他倒是来了。
谁不知产房污秽,男子禁入?
不过想想也是。
儿子不是亲生的,孙子却有实打实血脉联系,也不怪他。
这么想,江宁娘才把火气勉强压了下去,问起了楚渐怎么过来了。
江宁娘这才知道,楚绛不是没回来,而是实在醉得太厉害,路都走不动。
“儿媳妇如何了?”楚渐现在只关心林茜檀。
江宁娘闻言,答道:“老爷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的,女人生孩子哪里就有那么快?她又不是顺产,不免要苦一些!”
楚渐点头应了一下,一时之间背着手,站在那里,有一会儿没有说任何的话。
一旁恭顺挽住江宁娘手臂的江芷悦随后垂下眼眸,掩饰去了她心里的高兴。
难产?那最好!
最好是生不出来,孩子憋在那生门通道上半路活活闷死,来个一尸两命……
到时候,楚家肯定要给表哥找一个续娶的儿媳妇,试问这世上有几个人比她和表哥更加亲厚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生孩子也太可怕了些,看那姓林的,平时也算十分沉静的一个人,也惨叫成这样……
再想一想自己早晚也要生孩子……
江芷悦打了一个哆嗦,打定主意,姑母若是再调制一些对身子有好处的汤药给她,她必定不会再偷偷倒掉,姑母说得对,将来这楚家的继承人,会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
外面的一群人正各怀心思,里面忽的又一声凄凄惨惨的叫声,又将众人的心思给急急拉到了产房里面去了。
只听见产房里,一声叫声之后,像是个婆子正高兴地呼喊着:“对对,少夫人,就是这样……”
也不知道里面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然后,门又再次被打开,接着又是一波婆子丫头抱着热水盆子进进出出的……
谁也没有注意,远处的大树上,那茂茂密密的树枝里,什么时候来了个人,那人蹲在上面,竟将他自己的身形完美地和树影结合在了一起。偶尔有光线扑撒到他身上,逛过他的脸,将他一脸焦急神态毫无掩饰地展露了出来。
风一吹,树枝微微颤动,轻轻一声“咔嚓”声响,那树枝竟然像是要断了一样。那人听见也不在意,随意换了一脚,又稳稳地定住了。
下面的产房那里,几个婆子刚刚捧了一盆子血水出来……
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掌心上,都给抠出好几条血痕来。
一个雕刻了“昭”字的破旧香囊,正被他牢牢绑了挂在腰部上,随着他蹲在树枝上,一晃一晃的,闪烁着旧年珍贵金线的光芒。
林茜檀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也没这么艰难过。
上辈子,她虽然一度有孕,可那时并没有机会真正走到临盆的那一步。
这一世却不同。
她胎位原本不算十分端正,或许也有受了一些惊吓的缘故,突然发作起来,孩子出来得并不顺利。
她虽然咬牙坚持,但也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在越发模糊。
婆子们的呼喊声响在耳边,她使足了力气,想把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给拍出来!
朦朦胧胧之中,她竟然会天方夜谭一样,好像看到有什么人又跑来大树上蹲坑偷看她……
那人必定是身穿她照着母亲留下的设计方案,做出来的迷彩服……
产房里催产的婆子,便莫名其妙地听见林茜檀低低骂了一句:“你这二狗子不回家看你爹娘老婆,又跑来爬我的墙头!”
声音太小,除了她自己,旁人也就听个大概。
一会儿,她的理智又在质问她自己,问着楚绛怎么还没有回来……
林茜檀于是很想开口问一问,姑爷回来了没有,她听见公公婆婆的声音,甚至听得到江芷悦说话,就是一直听不见楚绛的。
这一回,倒是有婆子上来,听清了林茜檀所说的话,咬着林茜檀的耳朵告诉她:“姑爷来过了,只是这产房男人也不能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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