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鱼儿抬眸望着董氏,目光灼灼,言辞诚恳。
董氏原对冲喜一事不认同,只不过太后下了懿旨,且她也存了两分企盼,便默认了此事。
也算死马当作活马医。
可若让一陌生人留在李景琰房中,董氏不敢。
这世上,不想她儿活着的人太多了。
她目光如炬,面无表情审视着程鱼儿,目光带了几分不信任。
程鱼儿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却抬眸,不躲不避,黑白分明的杏瞳直视董氏,抿唇表态道:
“我自嫁入王府,便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
她又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李景琰。
李景琰面色惨白如纸,神采飞扬的凤眸此时紧闭,双目下隐隐泛着青黑,菱唇爆皮,无声无息。
他本应丰神俊逸、玉树临风,此时却苍白又憔悴。
程鱼儿猝然落泪,泪珠不受控制得顺着鼻翼往下滑,她抬手拭去泪珠,垂下头哑声道:
“我是冲喜娘子,我愿献自身所有福运只祈王爷能够安康。”
他救她数次,此番也想为他略尽绵薄之力。
此世,若有万分之一之能为李景琰化厄消灾,她愿舍了自己全部的福运。
一
那是李景琰刚苏醒没多久的一天,院中的侍卫与黑衣刺客交战,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她吓得躲在青石后面瑟瑟发抖。
从石缝里,她瞥见李景琰倚在青檐下,姿态闲适若闲庭信步,慢看云卷云舒,似乎那些厮杀与他无关。
她正看得怔愣,脖颈一凉。
一黑衣人见力不敌,发现了她,直直冲来挟持她,利剑架在颈项。
凶神恶煞的刺客,冰凉坚硬的铁剑,勒着她对李景琰道:“让人退下,不然杀了她!”
她知道李景琰不会救她的。
她与他不熟,他们还未曾说上几句话。
果真,她看到李景琰无动于衷,甚至眼神轻蔑,唇角勾出了一抹轻笑,看着刺客的眼神带着轻蔑和嘲讽:“无关紧要的人,杀便杀了。”
刺客大怒,抬手就横剑刺她。
她瞥了一眼刺客,心嘲:锦王冷漠嗜血出了名,这刺客竟然妄想谈判,真是愚蠢。
如若被黑衣人虐杀,不如自行解决。
她咬唇闭眼,握紧了手中的冷硬正要抬手,一个石子飞速而来“嘭”得打斜了黑衣人的剑。
李景琰一个飞身接了空中的剑,剑尖一横,黑衣人软软倒在了地上,唇角带血,圆瞪着双目,恰恰倒在了她的脚边。
面颊一热,她抬手摸摸,定睛一看,一抹殷红,再低头是刺客死不瞑目死死盯着她的虎目。
她吓得捂着自己的耳朵,蹲在地上,埋首在自己的膝上,哇哇大哭。
“哎。”一声轻叹。
她被打横抱起,手中的小匕首被人温柔得挖出,丢掉,温凉带着薄薄茧子的指腹轻柔得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又慢条斯理为她拭去面颊上的温热。
李景琰面色依旧清清淡淡,地上横躺那人似乎无关紧要,她吓得蜷着身子,不敢看他,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
耳边响起若清泉滴石的嗓音:
“当还你一命。”
一
漫漫黑暗中,李景琰正蹙眉擦着自己的手腕。
他寻遍身上,未见方帕,左右环视,找不到水源,只能用左手的手心用力的擦拭右手手腕。
力气之大,手腕隐隐泛红,他却一遍,又一遍,用力擦拭。
他凤眸盯着手腕,眉心紧拧,眸色幽深暗沉,唇角抿成一抹笔直的弧度:
若让他知道是谁如此大胆,定挑了她的手筋!
耳边聒聒噪噪,吵得他不得安生,眉心突突得痛,可是他在黑暗和寂寂无声中,太久了,久到聒噪的争吵也让他耐着性子听着。
当听到“冲喜娘子”一词,又听董氏犹而不决,他心中大怒,睁眼斥道:
“简直荒谬!”
说罢,却发现,他仍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漫天席地的黑暗再一次将他席卷。
第4章 疑问你到底是谁
“母妃!”房中,佑安一把揪住董氏的衣角,急速摇着,一手指着李景琰的面容惊呼道:
“母妃,哥哥指尖动了!眼珠也动了!”
只见李景琰漏在锦被外的右手,指尖微微轻颤,转上,他双目紧闭,眼珠却在飞速得转动,眼皮颤颤巍巍。
佑安整个人扑在榻上,目不转睛得盯着李景琰的一举一动,见着李景琰眼皮颤颤巍巍,她扭头问道:“母妃,哥哥是不是要醒了?”
董氏没回答,她佑安一样凑在榻前,正注视着李景琰的面容。
她二人凑在榻前没注意到魏院首,程鱼儿因为迟了他们一步,只能巴巴站在外围,却恰好看到了魏院眉头紧拧,并无一分喜色。
程鱼儿心头一动,便不着痕迹盯着魏院首。
只见佑安话音落后,魏院首伸着脖子朝着李景琰看了一眼,眸色深沉带了一分狰狞。
程鱼儿忙垂下了头,她掐着自己葱白的指尖,心脏怦怦怦震得耳膜疼。
两弯罥烟眉在眉心蹙成两个小黄豆的鼓包,程鱼儿贝齿咬着樱唇,樱唇被咬出一个浅浅的白印儿,小手攥着襟前的霞帔,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
或许,这太医不想锦王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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