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起身,揪着玉颜的衣裳领子,就要把她拽出去。
玉颜在地下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正在这热乱之时,蒋二太太走了进来,一见此景,斥道:“又在浑闹些什么!”说着,不分青红皂白便先骂玉颜:“又不好好伺候少爷,惹他发了脾气。倘或少爷气坏了身子,小蹄子你仔细你的皮!”
玉颜痛哭流涕,爬到蒋二太太脚边,揪着她的裙摆,抽噎道:“求太太救命,二少爷要把婢子撵出去!”
她当然不能出去,这身子早已归了郑廷棘,真撵了出去,丢人现眼不提,也再难找婆家,怕是只有那年老鳏夫才肯娶她罢。
蒋二太太皱了皱眉,看向自家儿子,问道:“这却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要撵了你的通房?”说着,不待郑廷棘回话,又添了一句,“丫头不好了,打得骂得,就是一个玩意儿,何必同她一般见识。如今这个节骨眼不好,撵个通房事小,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怕又是一场事端。”
郑廷棘却耿着脖子,看也不看那地下的玉颜,冷声道:“儿子见着她就烦,不想再让她近身服侍。”
蒋二太太叹了口气,先对跟着来的丫头娇奴道:“先把玉颜扶到我房里去。”
娇奴答应得一声,便搀着玉颜去了。
待丫头去了,屋里只余这母子二人,蒋二太太便一屁股在一张红木镂雕桃花椅上坐了,乜斜着眼睛看着自己儿子,言道:“说吧,又为些什么。”
郑廷棘站在那儿,阴着脸,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不想要她了。”
蒋二太太皱了眉,问道:“玉颜伺候你一向细心周到,我看你也算喜欢她,怎么忽然就说不要了?”话出口,她想到了什么,沉了脸,“娘晓得你心里想谁的账。可她如今已嫁给你四叔了,那是没法子的事儿!这件事族长都发了话,不许人再乱传乱说,甚而还放了消息,当初老国公爷只说定亲,压根没说这宋家丫头许给哪房,但只要是国公府子弟便可。到了这个天地,你也死了心罢。谁叫咱们是庶房的,不招人疼呢?一个乡下女子,有什么好的。待你当上了世子,什么好女子娶不得?”
郑瀚玉强行娶了宋桃儿,蒋二太太实则也不甘心,这倒并非她有多中意宋桃儿这个儿媳,只是看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被四房夺了去,只是自觉又被嫡出的四房压了一头罢了。
再一则,这门亲事其实底下还埋着另一段因缘。
郑廷棘脸色阴沉,半晌说道:“桃儿被四叔娶了去,怕是四叔也惦记着这段好处。失了这个倚仗,更是难办了。”
蒋二太太咬指默然,片刻啐了一口,厉声道:“我便不信了,什么好事都要让四房的占了去么?一般的都是老国公爷子孙,隔了层肚皮就隔了层山不成!横竖现下除了廷棘你,国公府就没个成气候的子孙。大房那个打小儿就是病秧子,还不知能活到几岁,三房是个下不出蛋来的鸡,四房男人不济事,娶了媳妇我看也没什么用。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廷棘你要在下个月的族学大考中拔得头筹。”
郑氏宗族有一私塾,聘得当世名儒,专一收容族中子弟读书。族中更定下规矩,每年私塾行大考两次,拔得头筹者可由族中向朝廷举荐。郑氏本是京城望族,被举荐者往往能入朝为官。这也是老国公爷为免三房郑湘汀的前车之鉴,定下的规矩。郑氏子弟若想一步上进,多走此途。当然,朝廷每年亦开科选拔人才。但族中私塾考核尚且过不去,这科举也就不用想了。再不然,便是如郑瀚玉这般,自有一身才干,靠本事挣下功名。
郑廷棘虽流连风月,书读的却是不错,四书五经都是通的,一手八股做的亦是很好,连私塾先生也颇多赞许。
上辈子他能夺了靖国公府世子的位子,便与族学大考拔得头筹,经由族中举荐入朝为官,大有干系。
听得母亲勉力,郑廷棘倒来了精神,颔首道:“母亲放心,这个儿子心中有数。”
他现下无法与四叔抗衡,待他有了官职,再拿到了世子的位置,便能与郑瀚玉一争高下。今生,他必定要施以更狠厉的手腕,令郑瀚玉万劫不复,方能抢回桃儿,报他两世之仇!
宋桃儿是否如他一般,也重来了一回,他无从验证。但这都无妨,倘或当真如此,那更好了。待将她夺回来后,他定要狠狠的盘问她,她是否上辈子就和郑瀚玉好上了!
蒋二太太心下稍有宽慰,又劝道:“所以,你就别再撵玉颜了。你用她有日子了,老太太那边也是过了明面的。这会子给人撵了,倒要使人骂你凉薄负心,谁再去族里说几嘴,越发好了。那起子小人专等着看咱们笑话,之前你挨板子的事儿还没过去呢。四房的才撵了怜姝,你便要做出个和他不一样的样子来,那才是好的呢。”
郑廷棘听了这话,心下称奇,忙问道:“四叔撵了怜姝?为的什么?”
蒋二太太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每日家当夜游神,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了。昨儿夜里,四房的连夜大审,把三房的一个小厮一个丫头,拿去打了几十大板,又把怜姝一道撵了出去。说起来,还不是女人间那点子事。怜姝给四太太挑的几个丫头模样太俊了,四太太容不下,不知怎么挑唆了你四叔,这才发作起来。”说道此处,她冷哼了一声,“这老四越发不把人放眼里了,我先前用的好好的李大娘子,他说赶出去就赶出去。昨儿更是连三房太太的脸面也不顾了,陪嫁丫头也一道拿去打板子,龇牙咧嘴叫所有人看着,把主子的脸面往地下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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