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深知她的魅力,因此更不敢小看人性之恶——年轻美貌,多才多金,偏偏孤身一人,无家可依长久住在没有安全保障的普济公寓里,对她而言并不是好选择。
林姝戈并不知道大姑发散的想法,她托四海书局的同事帮忙留意合适的房子,这事很快就有了反馈。
靠近后山路的一片地搭建了别墅区,里头的租户十人里有五人是报社包下的专栏作者,三人是编辑,剩下两人如果不是从事相关工作的人员,就是前者的家属
总而言之,往来多是高知,文化创作氛围极浓厚。
又因为租户里有不少大名气的作家,早几年区里发生过狂热读者跟踪围堵的事,如今的别墅区配备了保镖,来访出入都要严格审查登记,平时也有不间断的巡逻。统管政府同样将附近治安作为重点,临近的街市上,警员数量比旁的街市要多出一倍。
当然与此相对,别墅区的租金高昂。普济公寓的每月五元租金不提,毕竟是慈善扶助,就说原主最初租住的,多间厢房带着小院子,也不过月八元。
而别墅区这边,林姝戈最后定下的单房带小阳台,租金单要二十五元,再加上杂项五、六元,一月三十元打不住。
虽然有些心疼,但该交的还是不能省,林姝戈很快找好了苦力帮忙,从普济公寓搬到了后山路的别墅区里。
这些琐事耗了几天,等林姝戈反应过来,新一期的《关岭期刊》已经发刊好几天了。
这意味着《锦上华章》已经面向读者,也不知道反响如何?
林姝戈难得有些忐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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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耀眼,觥筹交错。宋伊人有点走神,身边的小姐妹撞了撞她。
“伊人,我们也过去跟史密斯先生聊天,那陈小姐霸着人一直说个不停,这样下去史密斯先生就要和她家合作了。”
宋伊人反应过来,但当她端起放在一边的果汁,看向那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时,却不由有些胆怯。
“我有点害怕,家里给我找了洋文老师,可是我还是说得不好。而且上次史密斯先生说的什么油画风格,我根本就不懂”宋伊人说道。
小姐妹却道:“陈小姐不见得就懂,我看她也是一知半解在卖弄。她仗着胆子大敢说,你会的比她多多了,却不敢上前你是要气死我。”
宋伊人抿了抿唇,她确实有些不甘心。她家与陈家都是关岭的大商户,平时多有竞争,她与陈小姐私下的关系不大好,自然不愿意输给她。
可是当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听见史密斯先生似乎在说着西方音乐的流派时,顿时心生退意。
这又是一个她不懂的话题!
小姐妹说她会的多,这话对也不对。她小时候接收传统教育,这几年才开始学洋文,懂的是本土的诗词歌赋,审美也偏古典。不像陈小姐崇尚外来文化,日常追求西化,与史密斯先生更有共同话题。
举个直观的例子,现在她穿着短袄配马面裙,而陈小姐身上是带蕾丝花边的洋装宋伊人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打扮不好,但是此时难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只是人都上前了,再退开才是惹人笑话。宋伊人强撑着微笑,向史密斯先生问好。
但接下去的发展出人意料,史密斯先生竟忽然换了话题,转而问她袄上的刺绣。
宋伊人顿生出今夕不知何夕的恍惚感来,她定了定神,回答道:“这是褪晕绣。”
她本以为史密斯先生只是无意提到这个,谁知史密斯先生却点头,“啊!我知道这个,我在《锦上华章》看过,上面说这种刺绣的特点是色泽华艳,富丽堂皇”
大约是说着熟悉的话题,宋伊人渐渐放松下来,她惊奇的发现,史密斯先生是真的对褪晕绣有了解。
她家本也是做这一行,于是她忍不住补充两句,得了史密斯的认同后,她信心大增,发散开来,从自己衣服上的花纹开始讲起,又说起宋家引以为傲的刺绣历史来。
史密斯先生听得连连惊叹,还说要去宋家工坊看看,宋伊人按捺着激动,眼角余光看到旁边想插话却插不进的陈小姐,忽生喜悦。
“史密斯先生,您能和我说说那篇文章吗?”
她发现和洋人交流并没有那么可怕,也许是陈小姐在旁的虎视眈眈,之前那些不甘郁气此时都被疏散开,宋伊人越发大胆,她主动牵起话头,偶尔表达自己的观点。
灯尽人散,小姐妹将她夸了又夸,宋伊人抿唇笑着。
《锦上华章》。
她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决心一定要找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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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月末,四海书局内一片喜气盈盈。
“统计科的数据出来了,这个月《关岭期刊》多销了八分之一,《窗口》的外文刊不但全部售出,还临时增刊印制了一倍!”
“读者反馈也很好呢我看看,好多来信是给《锦上华章》作者的,是那位新来的林翻译员?”
“是她。我认识隔壁报刊的一位编辑,看了这篇文章后说写得很好,语言生动诙谐,最关键的是从来没有人试过用这种方式写科普说明,让人耳目一新。”
四海的几位编辑这几天面上虽然克制,但心内暗喜不必提,出门交际都带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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