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反应过来, 冷笑连连:“你什么意思?可要我亲自呈上自己的画作?”
“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便是了。”林水月却不与他纠缠。
那人转向殿上:“皇上,草民不认识此女,却也听闻她盗用草民画作之事,如今她还……”
他未说完,皇帝已经抬手打断。
“你先回答她的问题。”
那人迟疑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道:“绘制青羽时, 为了寻求羽翼根根分明之感, 草民用了调配过的靛青!”
这话一出, 底下见过这画的人, 不由得连连点头。
靛青名叫靛青,实际上颜色却近蓝, 并且还是很纯粹的蓝, 这跟鹊羽图上展现出来的颜色, 确实是同步的。
不想, 那边林水月却是勾唇一笑,躬身道:“回皇上的话,此人乃是假冒。”
“你!”那人当即变了神色,随后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画卷来。
“我早知你这盗画贼心思狡诈, 在来之前就提前做了准备。”他转向殿上:“皇上,这是草民的画作,还请您过目。”
林水月就站在他身边,见状也并未阻止他。
那些画作顺利地呈了上去,皇帝仔细端详了瞬,随后让人将其递给了底下的内阁阁老们。
不少人拿眼往那边张望,眼里俱是好奇。
呈上去的画卷内的内容,皆是无钱之前的画作里画过的东西。
“今日这事,可不好办啊。”
“不错,依我看,此人无论真假,多半都是个画技超群的人,林水月想要证实他是假冒,可不容易。”
“那些画我看了,确实极为相似。乍一看,几乎分辨不出真假来。”
一片议论声中,那人逐渐直起了腰板,看向林水月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嘲讽。
“众卿以为如何?”皇帝淡声问道。
钱阁老率先起身道:“回皇上的话,根据我等曾见过的无钱画作来说,这些画卷确实是极为相似。”
“不过所隔时间太长,臣等也不敢确认。”
太学院的山长在一旁点头,这些画大多都收于宫中。
唯有太学院内那一幅他们日日看得见,每日里看着都有不同的体验,所以了解众多。
但巧的是,这些画里,并没有太学院那一幅的展现。
“既是如此,林二,说说你的理由。”皇帝又看向林水月。
所有人都看着她,且那人还掏出了还原的画作的一部分,如此压力之下,她却还保持岿然不动。
“回皇上的话。”林水月垂眸。
庆王离她较近,一眼就看见了她那鸦羽般的眼睫。
她声音平静,未带太多情绪地道:“鹊羽图上的青羽,瞧着确实是蓝色。”
“不过用的并不是靛青,而是孔雀蓝。”
静。
那李敬业听得她这么说,人呆滞了瞬,反应过来便道:“一幅画作内用到的颜料众多,你骤然提起,我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孔雀蓝和靛青看着都是蓝,若真要细细比较起来,不同之处众多,所以他当即改口说自己忘记了。
却也是有这个可能性的,有些大家,便是刚画完的画,也不会去细细记录自己用过的颜料。
反而是研究画作的人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林水月却也不慌张:“可你呈上来的画卷中,勾画青羽的颜料,也是靛青。”
“还有,天宫缥缈图的宝盖用的也不是朱砂,金刚卷的金刚怒目,你点错了地方。”
她点出的地方,被人翻找出来,其中一位官员看了那个金刚卷后,大声道:“她说的没错!”
“我见过金刚卷,这眼睛确实是点错了。”
李敬业额上冷汗冒了出来,却还执着道:“任何一个作画之人,都不可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画来,且保证神态、动作上的完全一致!”
“你用这些细节来反驳我,不过是在强词夺理罢了!”
林水月闻言却是笑了:“你所言不错,那你又可知,画者初学阶段第一要务,就是重复、不断地画同一个东西。”
“而且,你仿造的画确实是很像,尤其可以看出,你擅长画各类的建筑以及动物。”
“但这画与真迹,最多不过有着七分相似。”
她说罢,转朝殿上:“这点上,圣上应有明察。”
殿上的皇帝正在饮茶,淡声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殿下的人俱是心头一窒,原来自画作呈上之时,此人在皇帝面前,就已经露馅了。
李敬业顿时慌了,他连忙跪下:“皇上!草民该死!”
“求皇上开恩!”
“范大人!范大人救我!不是您说的……”
“啪!”他话音未落,已经被身侧的范恒之一掌掀翻倒地。
范大人也第一时间跪在殿前,以头抢地:“臣罪该万死,听信了小人谗言,还请皇上降罪!”
范恒之亦是掀袍跪下。
“朕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将心思放在了正途上,莫要动这些歪脑筋?”皇帝抬眸看向他们父子,满眼不耐。
“滚出去,罚闭门思过三个月,今日之后,朕不想再看见你。”
那范大人还欲争辩,却被殿上的太子扫了一眼,只能将满腹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与范恒之离开后,大殿上的气氛彻底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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