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幅画一气呵成。
回首再看,竟然不过才一个时辰。
林水月行至一旁,深知她习惯的红缨,已经叫人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手帕。
她拨动着盆中清水,默默净手。
对自己画了一幅何等惊才绝艳的画作,以及旁人的态度之流,皆是不太在意。
然而那边,早已有人按耐不住。
钱阁老脸涨得通红,大声喝道:“好!”
“妙极!妙极!若非今日亲自得见,老夫也不知这山水画,竟能出神入化至此!”
“瞧瞧这山峰,这流水,连带着这不远处的人家!就连这留白处,都是妙极!”
“天底下竟有如此画作!”钱阁老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一时间不由得嫌弃起了其他:“就是这用的宣纸,委实是委屈了这幅画作。”
“此等墨宝,就该用最上等的画卷,加以最名贵的金丝楠木表框,此后永远地保存下来才是!”
他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不由得拿眼巴巴地看向皇帝:“皇上,这画作今日可用来竞卖?”
皇帝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臣觉得可以。”田阁老没忍住道。
“臣以为也是。”
“似这等绝世之作,不用来珍藏,此后细细品味,可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错,而且我觉得钱阁老说的金丝楠木太过于庸俗了,要用就用最好的沉香木……”
这些老臣吵作一团。
殿内也满是他们的嗓音,倒是掩盖了许多人的失态。
比如,那梁少卿就将手中的筷子生生折断。
谭素月面色发白,整个人已有些摇摇欲坠。
容芯蕊最夸张,她不住地在掐她自己,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她一个荒诞而又可笑的噩梦。
然而手中不断传来的痛感在告诉她,亦或者是告诉这殿内所有的人,这是真的。
林水月,真的就是无钱。
若说在作画之前,所有的人都能够咬死了她不是的话,到了眼下,就是连对她恨之入骨的林瑾钰,都说不出否决的话来。
有些画者,刻入骨子里的风雅,是遮掩不住的。
而且没见得,这一群加起来几百岁的老臣,快为了林水月临时起意随性而作的一幅画打起来了吗?
仿作到极致,也不是最佳。
能够当着所有人的面,另外创作出一幅叫人拍手称绝的画作来,才是绝佳。
林水月擦干手上的水,然后行至皇帝跟前,便要跪下。
可她这动作刚一出,在半道上就被皇帝叫住了。
“不必跪了,今日你便是犯下杀头之错,朕都赦你无罪!”
此言一出,四下俱静。
第80章 册封女官
殿内所有的目光, 都落在了那个从前被人嘲弄愚钝,连带着女院入院考试都过不去的女子身上。
皇帝适时开口,问出了所有人心中所向:“只是有一事朕也不太明白, 你分明有着倾世之才, 为何此前却半点都不显露出来?”
林朗不知道何时踱步至此,见状亦是点头:“是啊,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位林大人也是有意思, 方才瞧着要挨罚的时候他不出来,这会儿倒是积极了。”
“等着邀功呢!”
“可能如他所说, 是林水月隐瞒太深了吧。”
“回皇上的话。”林水月直起身,那双静水般的眸,幽沉沉的:“才学傍身,原本是好事,但京城对民女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这……”
殿内气氛陡然变化。
林朗面色僵硬:“水月, 你这是在说些什么, 圣上面前, 不得胡言。”
然而皇帝没有预料中的怒意, 反而眼眸深邃地看着林水月,温和道:“为何是龙潭虎穴?”
他察觉到殿内古怪的气氛, 宽慰她:“没事, 今日朕替你做主, 有什么话, 你尽管说。”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顿时有人脚下发软。
林瑾钰几欲坐不住,感觉到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 是难堪至极。
所有人都以为,林水月想说的,是她与林瑾钰身世之事,以及她在林府之中的艰难处境。
未料到林水月却道:“回皇上的话,才学傍身,能成好事也能成就坏事,民女人微言轻,若出尽风头不免招来祸患。”
“民女出身乡野,比起斡旋于争斗,更喜好平静安稳之生活,也更明晰在无人为民女撑腰做主时,最应当做的事,便是收敛锋芒。”
她每说一句话,殿内便更加安静一瞬,皇帝眼里的欣赏,已然不加任何掩饰。
他上下打量着林水月,不由得在心中惊叹。
可惜生作了女子,若为男儿,只怕与那惊才绝艳的裴尘不相上下!
“那你如今为何又不遮掩了?”这话,是太子问的。
林水月微顿,随即躬身道:“前些日子,鄞州突发雪崩。”
殿内忽而安静了。
皇帝回过神来,面色发沉。
鄞州雪崩之事,已经发生有月余之久,可直到前些日子京城才收到了消息,皇帝勃然大怒。
派出去的官员不知何时才能赶到鄞州,等他们到了,那边伤亡已经不知几何,每思及此,皇帝便寝食难安。
这些日子以来郁结于心,多日不得开怀,直到今日听闻无钱之事,方才稍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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