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打算赔上这条命, 也要与太子同归于尽。
却发现除了在刑场上砍头的能耐, 他连突破太子身边的防线都做不到。
报仇无望,本打算草草了结此生的。
谁知如今竟还有这样手刃仇人的机会。
杀太子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知道。反正他就这么条性命,左右赔上性命就是, 能够手刃仇人,就足以叫他死得其所了。
“阴大人。”林水月颔首道:“我让夜辞送你出城,今日后还请大人远离京城。”
阴柯一怔:“林大人?”
“若我丢了性命,还请阴大人务必记住,今日斩太子是受了我的胁迫。”林水月沉声道。
阴柯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还请大人切勿推脱,时间紧凑,大人不走,今日你我二人便都要死在宫中。”林水月不欲多谈,从夜辞手中,拿过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给阴柯。
“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林水月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让亲卫架上他离开。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牵累旁人,可刽子手也是门手艺,她做不来这等事,只能求助他人。
待得阴柯离开,林水月抬眼望天,身侧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直到夜辞去而复返,问及林水月,她才收回目光道:“去宫中请罪。”
上了马车后,她脱掉锦衣华服换上棉布裙,卸掉所有的钗环,素面朝天,静坐不语。
至宫门口,她回身对红缨,夜辞白诗二人道:“自我今日踏入这道门后,你们便与我再无瓜葛。”
“红缨,你回林府去,林朗及祖母不会为难你。”
“夜辞白诗回将军府。”
“小姐!”红缨红了眼眶,咬唇道:“奴婢不走!”
“由不得你。”林水月冷声道:“离府之前,遣散亲卫众人,尚书府中不留任何下人仆从,听明白了吗?”
红缨眼含热泪,怎么也不愿应下。
夜辞较她理智些,揽住情绪失控的红缨,低声道:“大人放心。”
她抬眸对上林水月,柔声道:“奴婢们等大人回来。”
林水月看了她一眼,轻抿唇,沉默片刻后,转身入了宫门。
若说悔,她也不悔。今日斩戚怀,她便存了死志。
皇帝容不得她这个斩掉太子的逆臣,要她生殉太子,她也认了。
“小姐!”红缨看着林水月远去的背影,到底忍不住落下泪来。
而此时,御书房内。
皇帝醒来,听得周围静悄悄一片,轻皱了眉头,长松一口气。
他做了个梦,梦见太子倒在了血泊中,口中还一直唤着父皇、父皇……骤然惊醒过来,后背都是冷汗。
“人呢?荣忠!”皇帝轻咳了声,抬眼一看,宫殿内寂静无声。
这种安静,透着股隐隐的不详之感。
他面色微变,大声道:“来人!”
有宫人颤抖着,推开宫门走了进来。
未走几步,便跌了一跤,摔在皇帝跟前。
“冒冒失失!”皇帝面带不耐,认出眼前人是荣忠手底下的小福子,冷声道:“荣忠呢?”
“公、公公还未归。”小福子浑身发抖,声音细小如蚊蚁。
“天都要黑了,怎么还没回来?”皇帝心头一顿,一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涌了上来,他瞪大眼睛,问:“太子呢?”
小福子啪地一下将头扣在了地上。
“朕在问你话!太子人呢?叫他出来见朕!”
皇帝见得他这般表现,骤然暴怒,拿起身侧矮桌上放着的茶盏,扔到了小福子跟前。
“啪!”瓷器碎裂开来,飞起的碎片将小福子的手都给划破了。
可他依旧不敢开口,见得皇帝暴怒,竟是砰砰砰磕起了头来。
“朕问你太子!太子!”皇帝怒火攻心,眼前阵阵发黑,捂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没喘上气来。
那磕头声一下连着一下,似敲在了他的心上,皇帝赤红着眼眶,脖颈涨得通红,眼瞧着便要撅过去。
“皇上!”裴尘自外间匆匆行来,见得这一幕,飞快上前。
经过那个小福子时,裴尘皱下了眉头。
他扶住皇帝颤抖的身子,先点了几个重要的穴道,让皇帝停下发颤,又辅以温水融了他随身带着的护心丸。
温水入喉,皇帝这才逐渐镇定了下来。
方一恢复,就问裴尘:“太子呢?朕的太子呢?”
裴尘沉默,随后撇开目光不与皇帝对视,声音里带着些暗沉:“戚怀弑杀成性,残暴非常,眼下……已经伏诛了。”
“砰!”皇帝赤红着双目,当即掀翻了身侧的矮桌。
他死死地看着裴尘:“朕问你,朕的太子呢!?”
裴尘起身,至榻下躬身道:“罪太子已斩!”
这话出口,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寂。
再抬眼,见得皇帝面上已是青白一片。
若非裴尘刚才让其服下了护心丸,只怕眼下已经陷入昏厥。
然而人没晕过去,便要面临这等事。
“罪太子?谁认的罪太子?”皇帝声音悲戚:“裴尘!朕问你,是朕下了圣旨,说是要废黜太子吗?还是朕亲自给太子定了罪?”
“否则你们怎么敢!?她林水月如何敢做出这等事来!”提及最后一个名字,皇帝已是目龇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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