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情绪,同来往的宾客寒暄,目光却总忍不住往边上跑去。
林水月出阁后,没人祸害林家池塘里的锦鲤了,林淮尹又差人把鱼都放了出来,如今簇拥在了一块, 五彩斑斓的格外好看。
湖边放着一张梨花木缠枝方桌, 林老夫人、老封君并着齐老夫人环坐, 里面夹着个林水月。
她甚着天青色雪绒花长裙, 腰束白玉革带,鬓发如云, 斜插着支碧玺青花簪子, 耳配青玉坠子, 手上带着一对白玉镯, 是上好的羊脂玉,却也比不得她那双玉手纤嫩白皙。
“胡了。”老封君推倒了跟前的牌,笑呵呵地道:“所以这打麻将还是得找水月啊,和其他人玩都没有意思。”
林水月自一缠枝花锦囊中倒出了一叠铜板来:“没钱了。”
老封君挑眉:“怎么, 裴尘平日里苛待你了?你就带这三瓜两枣出门?”
“老夫人有所不知。”旁边伺候的红缨憋着笑:“小姐这输的都是老爷的银子。”
齐老夫人笑了:“难怪这就不肯来了,原是将林大人的家底儿都给输光了。”
“这林大人也太过小气了些,不过就是赢了他几百两银子,谁让他老是跟水月打赌,还非要挑林水月不擅长的。”
齐老夫人一听,也乐了:“下一次倒是可以让水月去同他人对弈,五百两银子为赌注,只怕是下上一把林大人就不愿意了。”
林老夫人看向林水月,却听她笑道:“论下棋我也未必会输。”
老封君:“就你这个棋艺,快别要难为你父亲了,只怕是没下了几次,他的俸禄都不够你挥霍的了。”
旁边的人也笑到不行:“这可真是稀罕,林大人寻常聪慧果决,到了这棋牌桌上却是什么都不擅长,做的全都是赔本买卖去了。尤其这把牌,只怕林大人在这里见了,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她们兀自说笑,秦氏看着却格外的不得劲。
这若是换了从前,林水月陪着林老夫人打麻将也只是在林老夫人的院子里,断不会摆到了人前来。
可因如今麻将在京中兴起,连太后闲着都喜欢摸两把,这东西也不属于什么见不得人的,加之出身大家的人玩这个也就是图一乐,于是只要有宴席,都会有人家摆麻将桌。
最为主要的才是,而今来往的宾客,无论身份贵重,无论同他们家什么关系,上来都要称呼林水月一声林大人。
林水月说如今受不起,人家也依旧卖她的面子。
她往这府中一坐,许多从前林府攀不上的贵人都来了。
老封君自是不说,日日都到,其他的人却也都是奔着她来的。
这林府办宴席,秦氏是主母,原应该重点在她这一侧才是,而今却全都跟着林水月跑偏了。
“夫人。”秦氏身边的嬷嬷见状,低声劝她:“如今您也瞧见了,小姐不光在京中名声大噪,老爷也同她关系缓和了不少。”
“若您能请小姐帮忙,那必然……”剩余的话,不方便在这宴中说。
实际上是林水月搬出林府后,林朗与秦氏离了心。
不光待她很是冷淡,而且还在将林老夫人接回来后,把府中所有俗务都交到了老夫人手中,他自己平常就宿在了几个妾室那里。
弄得秦氏在府中地位尴尬,早已不似从前那般作威作福。
秦氏听了她这个话,低声道:“你以为我不想?”
林水月到底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倒也想亲近,可如今的林水月早已经不是昔年被他们从乡野接回来,那懵懂无知又好说话的模样了。
她是林大人,出手便敢斩太子的存在。
秦氏怕她始终记恨着从前她偏心林瑾钰的行为,哪里还敢与她亲近。
只能将一肚子的苦水往肚子里咽。
旁边的嬷嬷见状轻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氏目光短浅,此前以为林瑾钰在自己膝下养了多年,日后必然能够嫁到了高门大户里去,等林瑾钰嫁了,她便有了依靠。
她对自己生出的孩子情分浅,并不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是觉得没必要,觉得乡野里长大的孩子,不会比林瑾钰有出息。
可谁知,不过短短几年,林水月摇身一变,成为了名震天下的林大人!
而那林瑾钰,还在刑部大牢内锁着呢!
“今日便是春闱最后一日了吧?”那边,林水月差人去问林朗要银子,麻将桌上停了下来,老封君轻声问了句。
齐老夫人点头:“过了今夜,明日所有的举人便会出考场,待得评卷之后,便能知晓今次究竟谁人夺魁了。”
“别说,我这心里还真有些紧张。”老封君忍不住道:“樊篱这孩子寻常都没个正行,突然要奋发图强考科举了,可把我吓了一跳。”
“只盼着他此番若是名落孙山了,别太丧气就是了。”
林老夫人淡声道:“樊篱聪慧,必能考中进士。”
而他们说话间,林水月还在把玩着手里的麻将。
算算时间,应当也差不多了。
正想着,就见夜辞快步行来,至林水月跟前躬身道:“大人,出事了。”
她声音并未压低,骤然开口,引得宴上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得了林水月授意,夜辞才道:“科举还未结束,夏翰林巡查科举场,发现了舞弊之人,而后悄然将此人扣下,从此人口中得知,舞弊的源头是……程旭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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