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毅行事,靠着内心对裴家的歉疚,在皇帝面前点下了头。
……他不配为天子卫。
正说着,尹帆之子尹恒宇也被带了进来。
尹帆这些年潦倒落魄,官职早就丢了,后还得了疾病亡故,只留下了个发妻与儿子。
尹帆的事跟裴毅有没有关系,裴尘也不想去查了。
尹恒宇的到来直接印证了青瓷的话,尹帆当年过意不去,在妻子生产后的几年,还是告知了妻子,自己绕开守卫去找方锦瑟,结果不幸被捕兽夹伤了右腿,是方锦瑟发现且照顾了他一整晚。
但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做。
尹帆的妻子却曾因此事,欲与其和离,后因尹恒宇才作罢。
旁边的叶拾道:“尹帆受伤,是夫人求了父亲将其背至帐中。”
秋猎之中,男女分帐,加上那几日裴毅与方锦瑟争吵不休,两个人并未住在一个帐中,叶拾父亲作为隐卫,也劝过方锦瑟。
但自己护着长大的小姐,跪在他面前求他救尹帆。
他又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可惜这些话,叶拾父亲也曾跟裴毅说过,裴毅满心眼里都是他们这些人合起伙来骗他,如何肯相信?
或许时间久了后,他才对此事将信将疑。
但伴随着裴尘表现出在极致的聪慧,以及长期入宫得到皇帝宠信之事后,对他而言,裴尘越发不像他的面容,还有方锦瑟解释不清的事情,恰好与某些宫中隐秘相吻合。
其他的一切,便都比不过他复仇的心了。
尤其是近两年,裴毅发现裴尘身体逐渐恢复后,身姿神态竟有几分他父亲的影子,就让他基本确定裴尘就是他的儿子。
既然是他的儿子,那便理所应当肩负起复仇的事来,且他自认为编造精巧,裴尘有了五皇子的身份,不光会成为戚氏心头的刺,且还极有可能乱了戚氏的江山。
他对这个儿子不好吗?
他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裴尘了。
谁知他竟这般不知好歹!
“不光如此。”九公主抬眼看向德妃:“德妃娘娘可还记得一个名叫晚眠的宫女?”
德妃原本见得皇帝那副病容,眼泪都蓄起来了。
却被裴家这一连串的事情惊得连眼泪都收了回去,这会突然被问及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她不由得皱眉道:“这是何人,本宫不记得。”
刚闻讯赶来的庆王道:“本王记得。”
德妃一怔,抬眼看向自家儿子,却见庆王面上沉肃地道:“晚眠是伺候太子的宫女,后来在秋猎上失足摔落至山崖后没了。”
此前六宫事务都是德妃在打理,没想到她根本想不起这些事情来。
倒是庆王因此前与太子交锋,查过许多东西,听过这个名字。
“这晚眠死得蹊跷。”九公主抿唇道:“我怀疑她便是那夜承宠的宫女。”
但这些事,因为德妃记不清楚了,也无从考证。
倒是那荣忠反应过来,忙道:“奴才记起来了!秋猎第二日太子曾派人来寻过这个宫女,说是奉了太子之命来为皇上送解酒汤的。”
荣忠也怀疑过这个突然失踪的宫女就是那个承宠之人,可他那边已经把他弄没的那个交上去了,哪敢叫人去查。
宫内外那么多人,少了一两个宫女叫不得什么大事,也闹不到皇帝的面前去。
可此前裴毅提及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满脑门子都是自己做过的荒唐事,哪里还想的起来这些细微末节。
“你可听到了?”裴尘冷眼看着面皮涨得青紫的裴毅,星眸满是寒霜:“你当凭着你一番话,就能天衣无缝,无人能查了?”
“老忠国公手捏兵权不放,私吞克扣军饷导致军中内乱,对方一纸诉状告到了先帝面前。”
“给了先帝收回兵权,赐死他的理由。”
“你自小在他的教导之下,对权利渴望尤甚,利益熏心却又不得入仕,无能之下想出这等李代桃僵的龌蹉之法,想让我一辈子都顶着通奸之子的名头活着,替你和你父亲完成你们未能完成的野心之举。”
“你和你父亲一样,皆是有贼心没贼胆,觊觎着高高在上的位置,恨不能取而代之。”
裴尘那双眼眸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此刻再看着他,连此前在偏殿内的那丁点温度都没有了,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冰霜,目光也如同看待死人一般。
“你以为你用这等办法,让我顶着这个名头去争储,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对你的安排听之任之吗?”
“裴毅,以父子之名过了二十二年,你当真是半点都不了解我。”
“我不像你,打着复仇的名号,将儿子当成是棋子来满足你那见不得光的野心。”
“也不是你父亲,手握重权却被权利反噬,一生受权桎梏。”
裴毅的眼睛几乎不能视物了,他吞的毒药发作缓慢,但只要发作就是必死,可裴尘只用了一根金针,就能将他吊着一口气,让他看完这一切。
如他所说,裴毅确实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儿子。
他所做的,全在于对裴尘的利用了,而不在乎裴尘是什么性格,什么情绪以及什么想法。
直到弥留之际,裴尘说出这番话,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裴尘在告诉他,他不是谁的儿子谁的皇子,也不是他争权夺利的工具,他就是裴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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