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叫住那个壮汉,笑道:“能遇着也是缘分,带着这辆马车上路太过碍事,索性就给大哥使吧,下次我们回来,还请大哥莫要为难我们才好,兄弟们一年到头就赚个车脚钱,婆娘们还在家里等着给孩子买新衣裳。”
大汉沉着的脸上这才见了丝笑,放下手里的家伙,径直走过来:“谁说不是?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做这劳神子匪贼?还不是给逼的,都是苦命人,哥不为难你们,这车我就收下了。”
陆良和壮汉又说笑一阵这才上路,待走远了坐在他旁边的程连怒问:“你是存心给我家散财?一辆马车就这么送人了?上面可有不少正经东西。”
陆良淡淡地说:“你的命要是不值那些东西重要,那你现在就下车,我们急着赶路没那闲工夫在路上耽搁。”
大尧坐在一边听得直乐,像是一早就料到陆良会说这样的话,程连转过头看向别处 ,不再说话。
程连这两天也摸索出了这人的脾气,是个油盐不进不看身份的主,想在他面前摆少爷架子?他连鸟都不会鸟你一眼。
第52章
大尧向来嘴闲不住,见程连坐在车沿一脸不快,忍不住说道:“一看就是个没受过苦的,往后的路指不定要遇上多少恶徒,自己的命还管不过来,带着那么个累赘做什么?既然跟着我们陆哥走,就得守我们的规矩,别端着大少爷的架子,没人乐意看。”
出远门还是轻车简从的好,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们都知道陆哥不喜欢被无关紧要的事拖累,方才不是怕那些人,不过是将那辆碍眼的马车想办法送走而已。过了吉县就进入了北疆,意味着太平不在,他们随时可能遇到凶徒,所有人的心都不觉中提起来。陆哥吩咐过暂时先不亮刀,待到了不得不动手的时候再说。
敌众我寡,硬碰硬自然不是上计,不过对一些不成气候的自然是直接上拳头最好,一次将人揍怕了,往后也省劲些。所以程二公子这一路看了不少热血沸腾的打斗,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像是夜间饥肠辘辘的饿狼,扼住对方的咽喉再不会松手,除非那些人讨饶。
兄弟们都期盼着能将这条路走顺,官府不插手,靠的都是各自本事,如此已然省了不少力气,他们打算将北疆这条线当作打开路子的第一步,就要比别人更凶狠更不怕死,毕竟与他们这些拿命出来搏的人,哪顾得上什么善恶和害怕?
程连对大尧的话心生不满,可也没说什么,一开始就因为一辆马车被人盯上,如果下一伙人盯上的是程家的货那可怎么好?这批货是费了大笔银子购置齐的,若是便宜了别人……他现在能仰仗的只有这些一个个看起来凶恶又浑身是力气的人。
赶了半个月的路,一路上连个能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啃干馍喝冷水,到了晚上寒风阵阵,只得找个背风的地儿,几个人围着火堆挤在一起才稍稍觉得暖和,陆良带的这些人都很自觉的分开时辰盯着货物,甚至比军营里的将士都有规矩。
酷寒极为折磨人,风雪无情,程连还是第一次尝这等苦楚,他缩着身子直嚷冷,而陆良那个让人看不懂的人总是身姿笔挺,明明疲惫的眼窝下都泛青了,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突然听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威严,无法忽视的压迫感更是紧追而来:“马上就要到银州了,过了银州便是蒙城,都精神些,前面遇到的都是些小杂碎不足为惧,去蒙城的路上只怕没这么容易应对了。今儿找处地方好好歇歇脚,养足了精神,过了最后一关兄弟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其实北疆因为战乱鲜少有商人在踏足,能吃上肉的劫匪也不过那么几个,拼的就是谁能耐让不怕死的人吐出银子来。果然不出陆良所料,他们在去蒙城必经的西陵山路上被一帮胡子拉碴,身量壮实的七八个汉子给截了去路。心里早就有底,几人脸上并未见有半分慌张,陆良看到站在为首道疤脸身边瘦得跟尖嘴猴腮的男人时忍不住笑出来:“原来是前些日子被我打断腿的大哥啊?怎么不多养养伤?这么费劲的搬个救兵来,接好的腿可别错了位。”
男人被陆良嘲讽的语气给逼急了,指着双手抱胸的陆良气急败坏的骂:“少他娘的得意了,那天兄弟们失大意让你们这帮孙子们抢了先,不然早把你们打的屁滚尿流。大哥,就是这个小子在咱们地头上横行霸道,大哥手下的那帮兄弟们都在他们手上吃了亏,这一次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陆良坚毅好看的下巴抬起,已经大半个月未清理过自己,此时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更有几分痞气。大尧在一旁看得好笑不已,真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是不是一个个都变窝囊了,这些个丢人现眼的东西都能把他们吓成那个德行,戳了戳身边的人说:“那人也和你一样脸上有块刀疤,一左一右倒是挺有缘份的。”
陆良看了他一眼,大尧顿时不敢在胡闹,往后退了两步,摩拳擦掌等着动手。
尖嘴猴腮的男人招了招手从暗处又钻出几个人来,虽说拿着发出刺眼寒光的大刀,不过从躲闪的眼和握着刀柄颤抖的手来看,不过是些才入行的生手而已。
陆良从这些比自己小的人身上看到了吃不饱穿不暖的窘迫和对死亡的畏惧,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在银州就听说附近几个县的男人都被征去军营里了,而那些有胆色的却去山上落草为寇,想来这些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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