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眼睛眯起来,笑道:“你且说说,九爷我如今可不敢随便说大话,要是办不成,岂不是打了自己嘴巴子?疼得很。”
倩娘眯着眼笑,声音柔弱满含恳求:“九爷帮我在陆爷面前说两句好话可成?我难得能遇到他,他总是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还是那句话,甘愿带着全部的家当跟着他。”
九爷摇摇头:“这话我可不好帮你说,那次不过稍稍提了一句他便冲我瞪大眼。我劝你一句,别盯着那些明知道得不到的东西,最后落得没体面,没人能帮得了你。”
倩娘垂着头看着杯中酒水荡漾,一看就是没将九爷的话听进去,九爷摇了摇头,暗叹这女人和陆良一样的性子,明知道前面就是悬崖,还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天不怕地不怕最容易摔的缺胳膊断腿。陆良这辈子最大的心病已经拔除了,他现在拼狠劲赚钱也不过是为了给媳妇过好日子,倩娘捧着一堆银子找过去,陆良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俗人,哪能为了这几个银子得罪了他的美娇娘?人啊,就是情深的时候拎不清,所以才一路的走背运,这丫头少不了要吃大亏。
陆良一路上莫名的觉得耳朵像着了火一样,耳廓红了一圈,只当是花月再和娘念着他,却不想是完全不相干的一路人。
天色暗了下来,路过一个小镇子,车夫问他们要不要停下来歇脚,陆良将手拢在袖子里,沉吟道:“若是老伯能撑得住,还是赶路为重。”
大冬天的坐车也遭罪,手脚冻得发麻,牙齿都想打架,只要想到快一天就能早一天回,陆良就巴不得一眨眼的功夫到京城。他其实是个怕麻烦的人,可谁让他摊上这回事了,没办法,他娘的话还是得听的。
陆良舍得花银子,一路上歇息的时候都会让店家温一壶清酒,来碟下酒菜再下一大碗面,吃得浑身热滚滚的这才动身,毕竟最急的是自己,半路上这不成那不成的,他的这股子脾气是忍不的。
车夫吃了人家的自然是用心的驾车,马儿也争气,大冷的天踏冰痕行过颠簸的路段都没出半点岔子,硬是把行程缩短了一半,几人都熬得紧,紧赶着到了京城,三个人看起来都是憔悴的很。
陆良与车夫商定好了碰头的时间,这才按着当初二叔说的地址找到陆家,真正的高门大院,从外面看都瞧着很气派,看来这么多年,陆老爷子赚了不少钱。他走过去手握着门环扣了扣,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脸不耐地问:“你找谁?”
“你家老爷。”
那家丁头也不抬,依旧是不耐烦地样子,甩手撵着:“我家老爷不在,你快走吧,别扰人清静。”
陆良在他关门的刹那,用力将门推开,提着他的领子一路拖到院子中央,让来回忙碌的下人瞪大眼,一把将人丢出去,冷眼横眉地看着一众人,冷声问:“你家老爷在哪儿?”
众人被这个穿着普通的男人身上所透出来的逼人气势给看怔了,亏得管家在家丁们连手要将陆良制服的时候路过,看到被包围起来的陆良,沉声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少爷都认不出来,我看该撵你们去后院做杂活,一个一个的丢人现眼,连正经主子都认不出来。”
管家说完赶紧迎上来,笑道:“老爷这会儿正在书房看账,老奴这就带少爷过去。”说这吩咐下人赶紧去准备热水、换洗衣裳。
陆良没说什么,径直跟着管家走过窄小幽深的小径,来到书房。管家高兴地对着在桌案后坐着的男人开口说:“老爷,您看这是谁来了?”
陆老爷抬头看向这个略显憔悴的年轻人,眼睛蓦地大睁,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熟悉无比的轮廓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他的身上有清平的影子,让他的喉头忍不住一阵酸涩,良久才呢喃出来:“阿良,我的儿子,你娘呢?为什么你娘不和你一块来?这一路累坏了吧?我让人准备饭食,先填饱肚子再说。我听说你娶了媳妇,是个很漂亮的丫头?我这当爹的都没给你们备什么礼物,等你们回来爹一并给你们。”
陆良看着他走过来,手要拍到自己的肩膀,冷声说:“我身上脏,可别弄脏了陆老爷的手。我这回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如果觉得对不起我娘,自己想办法去赎罪,我们没那么多功夫应付你。”
自己的儿子生得这般硬朗挺阔,眉眼间带着自己年轻时的那股傲然志气,没有一处不让他觉得熟悉,可是这个孩子眼里的鄙夷让他痛如刀绞。自己的亲儿子对自己这般不屑,让他眼里的光瞬间暗了几分,举起来的手突然不敢落在他肩膀上,莫名的胆怯羞愧。
正在逗弄小孙子的王慧芳听到陆良来了,脸顿时沉下来,难不成他们反悔了,将孩子塞到奶娘手里,步伐急急地往书房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才慢下来,陆良的那句话让她听得甚是舒心,最好一辈子都不来往的才好,她理了理衣裳,推门进去,柔声道:“阿良,你这话说得可太伤你爹心了,他惦记你们母子这么久,哪有这样做人儿子的?”
陆老爷一见她便变了脸色,沉声呵斥道:“滚出去,别把我对你的客气当福气,我家的事哪用得着你插手?”
陆良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眶里蓄满泪水,分外委屈又多情的样子,如黑潭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了然,有些女人天生就是戏子,只是这个女人还是大意了些,没将眼里的嫉妒,痛恨给遮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