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的,二十年前,我在稻城外的田地里捡到你俩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这一天总会来的。”
祝休笑着安慰两个徒弟。
然后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复杂的看向徐凝珑,半晌后自嘲道:“原来故事的主角竟然长这样,原来……原来从这块糖糕开始,对我来说,一切都是错的。”
“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徐凝珑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这会儿是真急了,又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茫然又慌乱:“是这糖糕有什么问题吗,我当时问你,你说很好吃的呀。”
是啊,很好吃。
但当时,我以为自己在天道之下苟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又累又疲倦,所以没忍住诱惑,吃了你那口糖糕。
我以为这一切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哪怕会暴/露,会死于雷劫,我也认了。
毕竟,我等修士逆天而行,谁愿意一直在天道之下做个仓皇鼠辈呢?
吃你一口糖糕,结一段善缘。
毕竟你是天眷之人,等我死后,你能帮我照顾一下我的两个徒弟。
可我没想到啊。
你才是这个故事里,是这个修仙界里的主角。
就连我这个人,我这不知道多少万年的人生,都因为你才会存在。
在你这个话本里,我必须像是失了智一样,替你逆天改命,吃你的糖糕,然后就此死去。
甚至到最后,我的两个徒弟,也会因你而死。
都说天道不公,我认。
因为我可以提剑去砍,我可以逆天而行,我可以跟天争命。
可你现在让我怎么认?
凭什么我生来就是配角,生来就要为你牺牲我的全部!
这一刻,祝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老。
他那头乌黑的头发,眨眼间变得如雪一般白,满脸都是自嘲与不甘。
面对哭啼慌张的徐凝珑,他只是自嘲的笑,并不搭对方的话。
他累了。
单是看一眼对方,他现在都觉得心累。
倒是旁边的寇申抓住了重点。
他低头看看地上带血的糖糕,又去看满脸泪痕的徐凝珑,寒声质问道:“是你给老师吃的糖糕,是不是你?”
这糖糕……有什么问题吗?
徐凝珑意识到问题结症所在,忐忑替自己辩解:“寇师兄,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糖糕啊,我当时也吃了,我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对啊,你当然不会有问题!”
颜黛性格温柔,几乎没有冲人发过火。
可此刻她双眼通红的盯着徐凝珑,满脸都是仇视:“方才在稻田里,我和老师说,天意选择谁,就收谁为徒。结果你哪里是老师的天意,你是他的天劫啊!”
“我……”
徐凝珑被这番话震惊的怔怔无言。
什么意思?
颜黛这话难道是在说,农夫的天劫要来了吗?
对对,她听连青衫和师兄说过,凡是修士进入渡劫境,都会被天劫劈死。
可农夫先前分明没事的呀,徐凝珑以为对方足够强大,有秘法护身不惧雷劫,所以才迫切想要拜师。
可现在……农夫的天劫要来了。
就因为那一块普通的糖糕!
这太荒谬了。
既然农夫明知道糖糕吃了会有雷劫,那他为什么要吃啊!
这是他自己愚蠢,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不怪我。
徐凝珑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上那朵黑云,震惊的同时,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雷劫要来了,还是渡劫境修士的雷劫。
那等天威落下来,说不定整个稻山,甚至稻城在内的数十万里地,都会被劈成飞灰。
那她是不是要在天劫来临之前,趁乱逃离?
她刚复活,还有大好的人生在等着她,她不能死啊!
先不说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撤走的徐凝珑。
祝休咳出那口糖糕,虽然瞬间白了头发,但心里却觉得舒畅不少。
他撇开颜黛、寇申两个徒弟的搀扶,看向了阿筝。
半晌后,祝休盯着眼前的红衣少女,喃喃道:“如果这是个故事,如果包括我在内,这整个修仙界都是假的,那又有什么是真的呢?我这俩徒弟呢,他们是真的吗?还是说……”
还是说就连这俩徒弟,也是假的。
是天道,或者说故事特地送给他的羁绊,让他这个逆天之人死之前心软一把,最后竟然可笑的做起了顺天之事,救下天命之女,收主角徐凝珑为徒,只为了给俩徒弟结个善缘。
大梦一场醒来。
纵然是道心坚定的渡劫境修士祝休,此刻也难免陷入恍惚,辨不清真假。
这番近乎无厘头的话,院子里的颜黛、寇申以及徐凝珑都听不懂。
于是众人都看向阿筝,或仇恨,或迷茫。
“我觉得,真假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很难理清楚的问题。在你醒来之前,一切都是假的。”
其实说实话,阿筝也怕这个渡劫境修士经不住心理打击,直接陷入崩溃。
比一个渡劫境修士更恐怖的,无疑是一个发疯的渡劫境修士。
所以她努力组织语言,尽力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对方:“但在你醒来以后,命运握在你自己手中,那在这以后,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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