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魏氏指着大门,两眼通红,“你这个扫把星,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娘让子濯和你结亲,自从你嫁进来,我们周府上下可有过一天安稳日子!”
“闹够了没有!”周常明适时斥了声,往日的精气神消减许多,只剩一脸惫态,转而望向秦漪,轻轻抬手,“多谢你一片好意,请吧。”
秦漪微微颌首,在灵前上香时,她终究未忍住心底的痛楚泪流满面。
上回与子莹相见时还曾与她约定好,待她身子好了便带她去摘牡丹,如今不过一月多光景,她竟就这样没了……
直到走出周府很远秦漪尚且沉浸在悲戚中,她难以接受如此纯良天真的一个姑娘忽然逝世,她不禁问自己,好人当真会有好报吗。
再抬头时,观南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面前。
“你怎么来了。”
“路过。”
他随意回答道,边又用指腹抹去她挂在眼角的泪水。
“走吧。”
观南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两人一路静悄悄的走回栖凤居,等抵达房中时,乌则钰早已候在那了。
“两位叫我好等。”
他倚在黄花梨木椅背上,消瘦的脸颊浮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这人见不得风,偏又喜欢靠近窗子,风一吹,檐角的铜铃玎珰作响,这声音好似勾人魂魄似的,紧接着就能听见他重重咳嗽起来。
守在一旁的巴柘紧皱着眉,抬起宽大的掌心在他背后顺着气。
“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乌则钰自嘲地笑了笑,抚着心口提了把气。
“乌公子,我恰好会些岐黄之术,若你不嫌弃可让我替你诊上一脉。”
观南将失魂落魄的秦漪安置好后在他对面坐定,抬手斟了杯清茶摸了摸冷热后才递过去。
乌则钰接过茶盏道了声谢,而后长长低叹一声,“劳晋王挂心了,不过我这病由来已久,就是再好的医术也是回天无力。”
室内静下来,众人无端陷入一阵低落中,乌则钰摸了摸手上扳指,巴柘带着门口一应侍从退下。
“想来云凰姑娘应该认识一个叫周子平的男子。”
“认得。”坐在美人榻上的秦漪轻轻点头,“周家大房长子。”
乌则钰笑笑:“我手底下的人查出,此人凭借官职方便长久以来贪污受贿,甚至参与不少买官卖官之事。”
秦漪不解:“你为何要查这个?”
他目光移向窗外,许久未再说话,桌上香炉静静燃烧,袅袅香烟模糊了眼前视线。
半晌,他回眸看向观南,似笑非笑道:“晋王,周常明和豫王的关系似乎不错。”
若是换做旁人或许已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弄糊涂,可如今形势严峻,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观南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乌公子是想借刀杀人?”
“那也得看晋王肯不肯赏这个脸。”
乌则钰漫不经心地抿了口温热的茶水,“实则借刀杀人这个说法不算恰当,我是个商人,自然懂得互惠互利这个道理。”
观南浅浅一笑并未接话,安静等待他的下文。
“不过,想来晋王殿下大抵是看不上我这点小恩小惠,毕竟,您如今有沈苏这两员大将,连大理寺和礼户兵三部都纳入您的麾下,我这个空有金银之人无论如何也比不得这任何一个。”
“乌公子既然能将我的事打听这么清楚,又岂是寻常商人能比拟的。”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举杯示意。
“所以,晋王意下如何?”乌则钰笑问。
观南轻轻摩挲着茶盏杯壁,沉吟道:“权当新账旧账一起算。”
*
这晚,西临城忽然迎来一场暴雨,入夜时,天上雷鸣闪电一道出现,伴着哗啦啦的雨声令人莫名心惊胆战。
昏暗的房中,上等丝绸制成的软帘轻轻拂动,巴柘将窗子掩上,又取了外衫遮在乌则钰肩上。
“少主,客来了。”
“请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瘦高男子被侍女引着走进来,雨水顺着边边角角滴落在昂贵织锦地毯上,乌则钰轻轻“啧”了声。
“周大少爷为何偏要赶到这时候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站在黑暗里的周子平低着头,闻声蜷了蜷手指,沉声道:“这位公子,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抓着我的把柄威胁我?”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乌则钰用银钩随意拨动着烛火,跳动的火焰照在他瘦削的脸上,在绣花屏风面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来。
“我请你来自然有我的理由,这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周公子不如坐下,咱们边喝茶边慢聊。”
周子平攥住衣袖抬了抬头,下颌紧绷着,一副隐忍的模样。
“不了,阁下不如长话短说,给个痛快。”
乌则钰低笑一声,“这般心急可成不了什么大事。”
他慢悠悠地品着茶,那闲适模样看得人抓心挠肺,“可惜我的规矩就是如此,若周公子难接受,那便请回吧。”
周子平眸色微动,终究还是忍着怒气扯下蓑衣和斗笠在他对面落座。
“周公子一表人才又颇有手段,正是前途无量风光无限的大好时候,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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