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舜华:“这个时候必须用大火煮,羊肉汤的味道才能白,等滚开了,再换小火。”
冯书园:“滚开了?这火要一直盯着了?”
顾舜华笑道:“盯着?那是一般人干的活儿了,像我们勤行里打转的,早练了三头六臂顺风耳,听个响声儿就知道了。”
听响声儿?
这水不是本来就滚开着,再煮,响声儿还能变?
这下子不但冯书园,就连雷永泉妈也疑惑了。
不过顾舜华却不解释,也不再说话,且吊着她们吧。
差不多炖了十分钟的时候,顾舜华打开砂锅盖,用勺子撇去了上面的浮沫,往里面加了清洗过的绿豆。
冯书园便道:“顾同志,还要加绿豆?咱怎么没听说过这里面要加绿豆?”
雷永泉妈妈从旁,看不出什么意思来。
顾舜华解释道:“虽说给老爷子温补用的,但到底是羊肉,且时令已经入了春,怕吃了羊肉上火生舌疮,加一把绿豆可以清热解火,而且这么一来,还会让羊肉中带一股草木香。”
她笑了笑:“这可是我家传的独门配方,吃过没有说不好的。”
不过加多少绿豆,这就是讲究了,你不懂里面门道,照着样子学,还不知道做出个什么来呢!
冯书园却不信:“阿姨,您瞧这,这样配着真行吗?万一吃出个好歹来,那就麻烦了!没听说过羊肉加绿豆啊!”
雷永泉妈妈听了顾舜华的话,却是觉得有道理,这几个问题下来,她已经发现,顾舜华确实有点东西,那个什么“听响声儿”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但是顾舜华不继续解释,她估摸着这是有点拿乔的意思。
所以这个时候,她也有意想给顾舜华找场子,便对冯书园道:“书园,舜华正忙着,你别总是打岔问来问去的,仔细影响了舜华的心思,这做菜也是一心不二用,哪个大厨愿意有人跟屁股后头天天问,是顾上给你解释还是怎么着?”
冯书园知道雷永泉妈妈故意这么说的,但想到自己一心为了雷家,反而被雷永泉妈这么一番说,可真是打完了兔子收起枪,当下脸上便红了红:“阿姨说得是,我是外行,不懂规矩,还是得多向顾同志学着点。”
没多久,砂锅里的水烧沸了,里面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顾舜华听着声音,觉得火候到了:“阿姨,现在到了听响声儿的时候了,您瞧这水声,水咕嘟地翻滚,羊肉时而上浮,时而下沉,这声儿,明显是已经到火候了,现在得变火了。”
雷永泉妈妈只觉得玄乎,努力听了一番,可她听不出来啊!
这水声不是一直咕嘟咕嘟地响吗,刚才滚开,现在也滚开,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顾舜华示意让自己听,她也就仔细听,听了一番,点头:“好像是不太一样了。”
顾舜华:“阿姨,看来您倒是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还真听不出来,您头一次就听出来了!”
雷永泉妈妈顿时笑了:“我也就瞎听听!”
顾舜华:“水声变了,这火也该封了。”
说着,她蹲下来,封住了下面白炉子的风口,只留下半个小指头那么宽的一条缝。
下面风口小,炉火也就烧不旺了,不过蜂窝煤依然是泛着红光的,凭着这点热,砂锅里的羊肉汤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就这么慢条斯理地炖着。
顾舜华解释道:“阿姨,这个红枣炖羊肉,要想炖得入味,最最要紧的是火候,所以我们才学了听响声儿,我们听着响声儿把大火改成小火了,但具体什么时候转小火,什么程度的小火要炖多久,这个就是凭着我们多年在灶上泡出来的经验了。”
雷永泉妈听着,自然更是高看顾舜华一眼:“原来还有这些门道!”
顾舜华:“做一行研究一行,我们勤行的,可不整天和火炉子打交道,自然知道这里面的秉性。”
雷永泉妈叹道:“我也做了半辈子饭了,我都没学过听这个!”
顾舜华听这话,笑笑而已,心里却明白,自己这算是过关了。
要不说人就得会吹呢,其实顾舜华的道行当然没那么深,而是顾全福口授的秘诀,当然这些就不为外人道也了。
雷永泉妈妈却是已经真得服了:“舜华,你做菜,我放心,让书园在这里给你打下手吧,你要让她做什么,你说一声就行。”
说着,又对冯书园道:“书园,你用点心思,多跟着舜华学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帮着干干。你可得记住,顾师傅的话,咱们只有听的份儿,没有问东问西的,咱们不是做这个的,就得听顾师傅的。”
这是明摆着说了,顾舜华是大厨,冯书园打下手,得听话。
一锤定音。
冯书园咬唇,垂下了眼睛:“嗯,阿姨,你放心,我明白。”
雷永泉妈妈又对顾舜华说:“书园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勤快,有什么不需要手艺的活,你说一声,让她做就行了。”
雷永泉妈妈交待完了,也就忙别的去了,厨房里只剩下顾舜华和冯书园。
砂锅慢悠悠地煨着,顾舜华便开始忙着做其他小吃食了,这些小吃食,顾舜华关键处自己动手,不过其它需要力气的活,就让冯书园干,反正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她支使着冯书园:“冯同志,你看这豌豆黄的面儿我已经调好了,接下来可就得辛苦你了,把这豌豆黄给放模子里,记得放的时候手脚利索点,可别洒得到处都是,那样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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