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永泉那人,老江湖了,整天打鹰的人也不至于被鹰啄了眼。
这天顾舜华过去,就见雷永泉正搬了梯子摘香椿芽。
这香椿树就在南屋窗户前头,前几天下了一场雨,香椿树吐出了嫩芽芽,便有隐约的香椿香飘在院子里了。
雷永泉在上面摘了低下去,冯书园便拿了箩筐收着,这时候箩筐里已经摘了碧油油的嫩叶,顾舜华看过去,只见那芽儿带一些淡紫,蕊却是新绿的,看着格外鲜嫩。
据说香椿芽是越老了发芽越早,这棵香椿有些年头了,谷雨还没到呢,就已经冒出来了。
勤行里消息早,这会儿各大国营饭店也没卖香椿的,个别有的,价格倒是不会涨,统一定价嘛,但一般人可真吃不上。
冯书园见到顾舜华来,倒是也笑着道:“冯同志过来了啊,今个儿摘了香椿,正说怎么做最好吃,你就来了,这就全靠你了。”
顾舜华道:“咱这是头茬的香椿,香味正浓,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在开水里过一下,加一点芝麻油,和豆腐拌一拌就行了。”
这时候雷永泉妈妈过来了:“那敢情好,咱们今天就做个香椿芽拌豆腐吧。”
顾舜华便洗手开始做菜,冯书园打下手,言语中还是试探,顾舜华装傻充楞,事情就过去了。
吃过饭,雷永泉妈妈和冯书园说:“你把香椿芽拿一扎来,捆起来,回头给小顾带着。”
雷永泉妈妈现在和顾舜华越来越熟,说话也就没那么讲究了。
冯书园看了一眼顾舜华,面上却是笑着道:“好。”
这边冯书园过去挑香椿了,雷永泉妈妈却和顾舜华说起话来:“现在的人哪,也太不讲究了,可不像我们年轻时候那会儿,也就小顾你是一个踏实人儿,要不阿姨怎么最喜欢你呢!”
顾舜华听着这话里有话,便只笑了笑,没顺着这话说下去。
然而雷永泉妈妈显然是已经不吐不快:“我们永泉这条件,确实也太招人了,不知道多少盯着呢,可有些人,也不睁开眼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条件,也竟然往前凑,我可真是没想到啊!”
顾舜华自然明白,雷永泉是老江湖,雷永泉妈那更是行家,人家早看眼里了,只是什么时候清理门户罢了。
当下便装傻:“永泉确实条件好,应该好好挑挑,不过眼看着要高考了,他还得考大学呢,还是得收收心。”
雷永泉妈妈:“说得可不就是嘛,这个时候,哪是扯闲篇的时候,得好好学啊,就是有些人,真是心里没点数儿,说起来我也是没法,老爷子那里的话,我也不好不听,只能当一尊佛敬家里!”
话说到最后,很有些嘲讽的意味了。
顾舜华少不得安慰雷永泉妈妈一番,又道:“如果能谈个对象,是不是就好了,也省得瓜田李下的误会。”
雷永泉妈妈撇嘴,不屑地道:“人家哪里谈,只说暂时不琢磨这个事了。”
顾舜华拧眉。
其实她不想掺和这个事,但雷永泉妈妈对自己不错,她不说一声也心里过不去。
当下便随口道:“那阿姨可以留意下,没准回头人家找一个,到时候阿姨也不用多想了。”
雷永泉妈妈何等人精,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
顾舜华拿了香椿芽回到家里,家里自然稀罕,这个时候外面根本没香椿芽,她便要了一块南豆腐,用香椿拌了,当一个菜。
孩子们吃了,都惊讶得很:“这是什么,好香!”
陈翠月一见,笑着说:“喜欢吃,那就多吃一点!”
说着,不住筷子地给孩子们夹。
两个孩子养在身边,现在养得好,越来越白胖了,满满长高了一小截,留着小平头,而多多则稍微胖一点,软糯糯得就跟一个白面小粉团一样。
顾舜华又会打扮她,身上穿着粉色带着花纹的小毛衣,外面是的确良布料的褂片,给她梳头发,扎好看的小辫子,再戴两个小小的头花,看着就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还是忽闪着大眼睛乖乖的那种。
在托儿所一段时间,两个孩子普通话已经说得很溜了,还学会了很多才艺,满满的才艺是装公安,拿着一根小木棍突然跳出来说不许动。
多多则是时不时都想“表演节目”,站在那里又唱又跳,最爱唱的就是“小燕子”和“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表演节目的时候,把包裹成粽子的小身体扭起来,白白胖胖的小手儿还要费劲儿地摆出美美的手势来,看着那小胖娃儿的认真劲儿,大家伙都忍不住笑。
顾舜华却只觉得踏实,是安安稳稳的踏实,日子是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不被任何人左右,是她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这些天,她的清酱肉已经开始放在了大缸里用酱油腌制了,到了这个时候,需要的功夫少了,只需要算计着日子就行了,倒是可以少跑几次百子湾了。
不过她也没闲着,她那清酱肉算下来也得一百多斤呢,要想全都卖出去,不至于囤在家里占着本钱,就得提前想办法找主顾。
雷老爷子那里肯定会要,他不但自己要,应该会帮自己介绍一些主顾,但也不能全靠着雷老爷子。
顾舜华和牛得水谈过,牛得水的意思是,他也会帮着在勤行里问问,不过这种事,当然得低调小心着,不能敲着锣鼓来“要不然让人家都知道了,万一给你弄个投机倒把呢,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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