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舜华的眼泪便要落下来了。
她这才想起,牛得水很着急要给自己打报告,从烹饪大赛上就在饮食公司那里提这一茬了,当时她还觉得自己不急。
现在才明白,他是要退休了,想最后帮自己办稳妥这事,他怕他退休了后,新一任经理不一定怎么着了。
顾舜华声音便有些哽咽了:“牛叔,我知道,我一定努力开始,肯定得考过,等我考过了,我拿着一级厨师的资格证书过去看你,朝你显摆!”
牛得水呵呵地笑:“哭什么啊,你看你,这值当哭嘛,我就是退休了,又不是要走了,我退休了后啊,就养一只鸟,每天早上提溜着笼子遛鸟啊,我还得没事唱唱小曲儿,逗逗曲子,去天坛公园打太极拳,这日子怎么舒服我怎么过!”
顾舜华便也笑了:“那真是舒坦日子,听着我都羡慕了!”
牛得水:“那可不,你们且熬着吧,还得熬一些年头才能退休呢,退休后的日子可是好日子!”
他这一说,大家又都笑起来了。
确实,身体没什么大毛病的话,退休了真是什么都不操心,就天天提溜鸟笼子了!
***
封灶酒之后,牛得水便开始办退休手续了,顾舜华终究是担心,顾全福也去找牛得水深谈了一番,知道他是胃癌。
乍听癌症这个词,顾舜华也是吓了一跳,当下也不顾其它,赶紧带着东西过去看他,不过谁知道,牛得水就在他那小四合院里逗鸟呢,看到她,倒是一乐。
他是真得不在意,说这辈子活够本了,还说他打听过了,治也不一定能治好,得了这病就是看老天爷了,老天爷收走,那也没法,他倒是不如痛快地过自己的日子。
“我看到那些好好治的人了,国家出钱,可着劲儿地治,最后头发都掉光了,被折腾得没个人样,我现在办了退休,就这么乐呵乐呵也挺好的,反正自己开心,多活几天,就是我自个儿赚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顾舜华还是难受得想哭,反倒是牛得水安慰了她一番。
牛得水:“舜华哪,我这辈子,该见的也见了,该吃的也吃了,没什么遗憾,你们还年轻,好好干,你以后要当咱中国最有名的女厨师,让大家伙看看,咱玉华台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顾舜华点头:“谢谢牛叔,谢谢您!我知道,我一定记得。”
玉华台的大家伙也都陆续知道了,大过年的,其实心里肯定不好受,但又能怎么着,过去看了,反倒是被牛得水宽慰一通,于是大家很快都通了气,没事多去看看,但是去了可别难过,哭哭啼啼的,反而影响牛经理的心情,就得笑哈哈地去,牛经理高兴,也能多活几天呢。
当然也有人开始介绍中医,说是这个怎么怎么厉害“什么病都能治好”,那当然是后话了。
牛得水出了这事,顾全福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嘴上不说,但明显闷闷的,反正也不用上班了,每天早上一个人背着手,走过去天坛公园闲溜达。
顾舜华当然也觉得茫然,又觉得无所适从,不过想想牛得水退休前拼命给自己争取来的“厨师技术职业考试”,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打起精神来,好好准备考试。
争取一口气过了,过了后就是一级厨师了,以后随便来一个什么样的总经理,级别在那里,总是不用慌的。
任竞年学校的考试已经考完了,中科院的项目组暂时也停了,他借了大概有七八本书,没事就在家里看书,两个人一个看计算机方面的,一个研习烹饪文化知识,屋子里便显得格外清净。
大杂院里老街坊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开始准备着购置过年的用品,大栅栏气氛比往常更加活络了,熙熙攘攘都是人。
平时任竞年和顾舜华都忙,现在倒是闲下来,读书的事可以放在晚上,白天带着孩子出去走走,买酥脆的糖葫芦吃,买了好看的风车,那风车是用细木条和高粱杆做的,又用彩纸给包上,做得很好看,两个孩子举着在胡同里来回跑,彩色的风车便咕噜噜地转。
之前攒下的清酱肉已经全都交货了,买家都满意,还问起来明年的信儿,不过顾舜华却是并没什么精气神,钱真是赚不完,现在她大概有上万块了,骨朵儿也攒了得有四千,不愁钱了,再说猪后腿不好找,特别是过年了,猪肉怎么着都缺,所以就不凑这个热闹,只告诉买主说开春再说吧。
交了清酱肉后,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骨朵儿暂时也没别的事干,就开始到处买,跑到王府井买,跑到大栅栏买,还找路子要了一些票,给潘爷买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用大杂院的话说:“潘老爷子可真享福了!”
骨朵儿这几天走路都带风的,她挣了钱,让潘爷高兴,她也就高兴。
她现在计划着开春解冻了就要把自己家屋开一个洞,准备修门脸开发廊了。
顾舜华清点了手里的钱,便更加上了心,想买一处四合院,只是他们认识的人到底是有限,都是勤行里的,而任竞年认识的还都是学生,哪里去寻这种卖家。
顾舜华想起来雷家,她能认识的上台面的也就是雷家了,正好要过年了,便说过去走动走动。
谁知她这里还没动身,雷永泉倒是来了,提了一大兜子,差不多得有十斤的驴肉来:“也是从别处得的,据说是保定送过来的,还挺新鲜的,回头你们做了吃吧,我们家放着也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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