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竹忽然后知后觉,她是不是掉入风遥的圈套里了。
赚功德这件事情,如果成了,对箬竹来说就是功德回身顺利离开鬼域前往灵苍,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风遥能从中得到什么?如果没成,箬竹只能暂留鬼域,风遥不仅得时常面对她的冷嘲热讽,还要做更多分量的饭供她吃,更是吃力不讨好。
无论怎么看,风遥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箬竹不相信能在鬼域登上鬼王宝座的人,会无私不求回报。
风遥方才连一个口头称呼都会因自己吃亏而不肯,就足以见他做事追求利益相当,何况此等大事。
箬竹越想,越觉得风遥意图不轨这个逻辑合理。
她铁定是被风遥忽悠了,但她想不明白风遥能从她个废柴仙君身上图到什么。
箬竹向来不大喜欢和心思深,心机沉的人相处,她知道自己大喇喇的没心没肺,遇上这种人容易被拐骗了还傻乎乎帮着人家数钱。
“惩戒就是……”她再启唇,已经沉着冷静下来,“你得照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能说谎。”
风遥约莫是察觉到了她情绪变化,收起了一贯调笑:“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绝不掺假。”
箬竹翻了个白眼,才不信他,又在忽悠人了。
她开始组织措辞,直接问“为什么要帮我赚功德,对你有什么好处”,或者稍稍委婉些“和我假成亲,你心里就不会觉得对不起白月光,不会膈应吗”。
箬竹想了无数种问法,最终唇线微抿:“你之前硬闯天宫,是为了什么?”
她还是不信风遥。
哪怕风遥承诺绝无欺骗,她也没法信。
箬竹始终认为,越叫人猜不透的举动,背后隐藏的秘密或阴谋就一定越大。风遥只说自己不会讲假话,却没说不做隐瞒,这两者之间是有擦边线的。
狗东西在跟她玩文字游戏呢。
箬竹干脆不问了,不是全盘拖出的答案,只会混淆她的试听,没有意义。左右她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鬼域,有的是时间与精力自己去琢磨查探。
所谓计划绝不会凭空而来,她只需要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把每一次风遥和她打照面的前因后果都弄明白,再剥丝抽茧,未尝不能够自己挖掘出答案。
因此箬竹问了他硬闯天宫的事儿,那是她跌落人间的罪魁祸首,也是她跟风遥会在这里碰面的孽缘起因。
“只问这个?”显然风遥也奇怪她那样低气压的面色,最后只问了这么个小问题。
箬竹很快调整好情绪,耸耸肩:“是啊,我好奇挺长时间的了,难得逮着个机会,当然要问问。”
风遥边走边道:“想找一个人。”
“谁?”箬竹追问。
风遥道:“心上人。”
“两次都是同一个原因?”箬竹又问。
风遥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目光倏尔变得很深邃,且柔和:“除了她,没人能让我不计代价的以身涉险。”
箬竹在他款款注视下,蓦地想起那日侍女对她说的话。
四百年前与几十年后,风遥曾说要迎接王后回鬼域,核对时间,恰好是风遥闯天门的两次。
可见他的回答确是真话。
只不过结局略显惨淡,风遥没能将人找到接回。
“所以传闻中,你东海强抢宝物,把龙宫搅得天翻地覆,也是为了她?”箬竹隐隐有所猜测。
风遥不置可否:“东海抢了她的东西,我就帮她夺回来。”
“你的心上人,是谁?”箬竹没忍住好奇心问了出口,“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我只是想着,既然你上天宫寻人,就说明那人是我的同族。我和大多仙君的关系都不错,没准能帮你抱得美人归啊。”
“她……”风遥停留她面容良久的视线挪开。
箬竹听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她而今应当是对我无意的,便不说她是谁了,省得坏她名声。”
从没见过这样小心翼翼的风遥,箬竹竟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像斗败了的公鸡,也像感情中被辜负的那一方。
箬竹不好再问,揭人伤疤的事儿她干不出。
也许风遥确实痴情吧,但又不是她箬竹害得风遥娶不到王后,她共情个什么劲儿,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之后半路,箬竹脑子里始终在想风遥到底对她能有什么图谋,遇见街上再新奇的事物都兴致缺缺,连自己被风遥领着走了哪些路都没有注意。
直到一阵浓郁的胭脂水粉香扑鼻,箬竹鼻头发痒,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大喷嚏,她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正停在一处风月场门外。那脂粉香,是从楼里姑娘公子的身上或帕子上散出的。
箬竹看风遥的眼神瞬间变了。
“狗东西你不是吧?”她心直口快,“刚消费完心上人,就带我来逛妓馆?我说的吃东西是肚子饿了,嘴巴馋了那种吃,不是你想的嘿咻嘿咻这种吃。”
在鬼域,因族类皆好声色,是以男女都可以逛青楼,不存在人间那般对女子的成见。
箬竹方才穿着水芙衫时,进去看了场歌舞,里头跳舞唱曲的是姑娘,抚琴奏乐的公子,男女皆有,各司分工,满足不同客人的需求。而今大半夜,风遥带她来这里,岂不就是司马昭之心?
她已然将狗东西当成了绝世渣男,撇嘴低骂:“快走快走,晦气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