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没死透的还不止他一个,听见他声音后,另一名同伴也捂着伤口艰难站了起来:“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再回头来砍我们两刀。”
“我呸!”男子异常暴躁,“老子难道还怕了他个毛头小儿不成!走,你跟着他,我去叫人,今天绝对要把他解决了,否则我们有什么机会出九幽。”
“凭什么我跟踪你叫人?你是不是成心把风险大的事交给我,好等着我被他杀了,你少个竞争对手是不?”
“你在这阴谋论冤枉谁呢?合着我去找人就没风险了?我这一身伤要是路上遇到其他狠的,能有好下场?”
“既然都不安全,那为什么你不去跟踪,我去喊人。”
箬竹起先还认真听他们在说什么,结果没两句话,这两人自己先内讧了起来。叫她彻底明白一个道理:九幽地狱中所有人都是对手,没有永久的合作,只有唯一的利益至上与厮杀搏斗。
趁着这两货吵得不可开交,箬竹悄声走出岩石,朝少年离去的方向行去。
她要去提醒少年,这俩人准备搬救兵了。毕竟在箬竹眼中,少年虽然实力不差,但他在人数和年龄上都是吃大亏的这一方,更容易激发人的怜悯心。
箬竹很快望见少年形单影只的背影,暗夜下,那一头银发格外惹人注目,像是无边永夜中的一缕曙光。可银白发色不仅吸引了箬竹的目光,更引起其他恶鬼的杀意。
一根箭直对准少年后脖颈射出,破空声化开黑暗阒寂。眼见尖锐箭头与少年只剩三寸之隔,箬竹指尖灵力再度飞出,这一回没有偏颇,正好打掉了那支钢箭。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少年瘦弱身形迷惑,忘记了他是以一敌十轻松取胜的人,释放灵力的同时冲上前,拽着少年往岩石后躲藏。
少年立马甩开箬竹拉着他手腕的手,眼神充满奇异和戒备:“你是刚刚藏石头后的人?”
箬竹一愣:“你发现了?”
少年朝她稍探头吸了吸鼻子,很快说道:“你身上的味道,和我们不一样。”
“你不是鬼族。”
箬竹被他说得抬起袖衫闻了闻,除却她昨日泡百花浴的淡淡熏香,并没有其他什么味道。但也与一路所见鬼族身上皆染血斑驳,伤口遍体,血腥味遮都遮不住俨然不同。
但箬竹不觉得他们非同族就一定会存在隔阂,她很坦然地告诉少年,方才看到听到的事,提醒他快些跑去个安全的地方,以免被那壮硕男子寻来更多的人围堵。
少年只是盯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你?”
箬竹耐心解释:“你都猜出来我不是鬼族了,就说明我不受困于九幽地狱,自然不会害你。”
“嘁,那可说不准。”少年打量着她的眼神毫无信任可言,说出的话也很谨慎,“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被那群家伙收买来博取我的信任,然后把我的藏身之地卖给他们,或者直接把我骗去任他们宰割?”
他逻辑没有漏洞,箬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白。
突然,他们所站地方背后的岩石间隙,缓缓伸出来一只手。
箬竹身高比少年矮些,立马注意到了这只乌青色的鬼手,似是想掐住少年瘦削脖颈,再拧断。
她几乎是本能反应,想也没想将少年往自己身后一拉,灵力光球同时打出去,阻止了鬼手恶行。
转过身,箬竹发现少年还在盯着她,直勾勾一瞬不瞬,漆黑眼眸比方才更深邃,仿佛要用视线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洞似的。她下意识想开口解释方才救人行为,但见少年理都不理她,径自淡淡走了。
箬竹只得不明觉厉跟上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少年脚步顿停:“你不是说有人要围攻我,不怕受牵连?”
他语气冷冰冰的,但箬竹从中听出的,却是另一层意思:“你现在肯相信我了?”
少年道:“勉为其难。”
箬竹轻笑:“因为我刚刚救了你?”
“不是。”少年突然朝她靠近了半步,唰地拔出藏在靴间的短匕,在箬竹心头紧张一跳后道,“因为你在害怕,我拔刀的时候你害怕,他伸出鬼手的时候你眼底也有害怕。只有没杀过人的胆小鬼,才会害怕。”
短匕在他手里转了一圈,白光晃到箬竹眼底。
又听少年续道:“你知道如果是我,会怎么处理刚刚那个偷袭的吗?”
箬竹尽量不去看那把沾满血液的匕首,定了定神问:“怎么处理?”
“直接砍断他的手,然后抹了他脖子,让他再也没有偷袭的机会。”少年薄唇勾起冷笑了一声,用最轻飘飘的话语说出最残酷的话,“而不是你那样,除了暂时打退他,呵,根本无关痛痒。”
他说完将短匕重新插回靴间,又走了。
箬竹不由胸闷,这小孩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但转念又想通,生在九幽地狱中的鬼族,为了活下去必须杀个你死我活,哪里能懂什么人情。
箬竹再次跟了上去,她之所以从天庭来到九幽,本就是想要解救这些血统低等的鬼族。
虽然从目前情形来看,比她预想的要棘手上许多,但总归是要想法子的。
箬竹几乎一眼就认中这个少年与旁人不同,他只要不拔刀在自己眼前晃,箬竹其实是不怕他的。归根结底,可能是少年长的比其他所有同族都漂亮,虽然脸上溅了血,眼神很凶,但不得不承认,他未完全长开的五官与脸廓精致曲线挑不出半点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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