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何要隐瞒空道僧圆寂的事呢?”
“为了永安寺吧。你看这寺庙虽然比不了都城里的那些大寺,但也养了不少僧众,为他们提供庇护之所。若世人知道空道僧不在了,恐怕永安寺也将不存。”
王乐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空道僧已经过世了,惊讶万分。
里面谢鱼又说:“瑶姐姐下午还特地派人过来,说看我们带的下人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母亲这两年,对瑶姐姐实在太冷淡了。”
屋中安静了一瞬,谢夫人仿佛叹了口气,“阿鱼,实话跟你说,我对这门亲事,是不满意的。”
王乐瑶听到,心猛跳了一下。
谢鱼不解地问:“瑶姐姐跟三兄门当户对,相貌才情也是都城贵女里头挑的,母亲为何不满意?”
“你父亲在世时,多少权贵之女要嫁你三兄,包括废帝的公主。我和你父亲择四娘子,图的也是她娴静,没那么娇纵,将来跟三郎可以琴瑟和鸣。而且彼时,四娘子的父亲还是太子少傅,位高名重。后来你父亲出事,前朝又亡了,四娘子的父亲也变成一个白身。如今你三兄再娶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可王世伯对瑶姐姐一直很好,将来也会帮衬三兄的。”
“傻阿鱼,你世伯也有自己的女儿。若将来二娘子的夫家也有所求,他是帮自己的女儿,还是隔房的侄女?”
谢鱼不说话了。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来说,这番话是有些残酷的。
王乐瑶静静地站在门外,晚风刺骨,整个人如坠冰窟。
父亲风光时,王氏族人都对她很客气。父亲退隐山林后,她便成了王家的透明人。不止她的族人,连谢夫人都嫌弃她没有丝毫价值,想解了婚约。
士族之间联姻,本来就是利字当先。
毕竟,凭谢羡的才貌,配个公主都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他想娶,都城里有权势的贵女没有不点头的。
竹君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去跟谢夫人理论一番。但王乐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她悄悄离开了。
等走出一段距离以后,竹君才气道:“娘子,您为何要忍着?您是王氏宗主房之女,又有如此才貌,还愁嫁吗?谢夫人凭什么轻视您!”
王乐瑶只笑了笑,“人之常情,以谢家如今的境况,娶我的确不能给他们雪中送炭。”
“娘子!您怎么还帮他们说话了?”
王乐瑶心知自己只把谢羡当作兄长。不过是听从家里的安排,老老实实地等着婚嫁。这是每个士族女子的命运,没办法反抗。原本她对出嫁后的日子,也有所想象。大体是夫妻相敬如宾,姑嫂和睦,家宅安宁,然后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听了谢夫人的话,心中的确有不甘。但婚姻大事,岂是她可以左右的。
“我们就当作没有来过。”王乐瑶继续往前走,对竹君说。
后面传来一声闷响,她转身,看见竹君不知怎么倒在了地上。还来不及出声,一道黑影出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整个人钳制于身前。
第4章 对陛下投怀送抱。
这人身上有股腐烂的臭味,应该许久未曾沐浴。手掌心粗糙,满是皲裂和茧子,王乐瑶难受得几乎要吐出来。
“琅琊王氏之女。”他冷笑一声,将匕首横在她的脖颈边,“来得正好。”
王乐瑶被一路拖到大雄宝殿里,这人如同疯了般大喊大叫,吸引了诸多僧人出来。原本晦暗寂静的永安寺,立刻灯火通明。
住持率护院的僧人闻讯赶到,愣了一下,“施主不是白日里……”
“对,我就是白日来讨饭的那群流民之一!”这人大声咆哮,情绪几乎失控,“你没想到我会折回来吧?我的老娘,被活活饿死了!你们这些人终日诵着佛经,满口仁义道德,佛祖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却不顾人的死活!”
住持执掌,念了声“阿弥陀佛”。
“施主心里清楚,你的母亲不是因为一碗饭而亡故。这位女施主是无辜的,你若心中不平,就冲贫僧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可是琅琊王氏之女!命比你值钱多了!丹阳尹不是在寺里吗!我要见丹阳尹!”那人叫嚣,“让他出来见我!”
住持犹豫了下,还是叫来身边的一个僧人,侧耳吩咐两句。
“不必了。”
殿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而后男人负手走进来,身上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他身后跟着重重的侍卫,弓兵一字排开,训练有素地引弓搭箭,对准殿中。
肃杀之气,令人胆寒。
住持带领僧众向他行礼,他开口:“住持先带众僧出去吧,这里有朕来处置。你知道该怎么做。”
住持恭敬应是,带着僧人迅速退出去。到了外面,再三叮嘱他们,今夜之事,必须三缄其口。
萧宏也赶了过来,安排其余的侍卫将整个殿阁围得密不透风,闲杂人等都被挡在几丈开外的距离。
然后他进殿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挟持着一名十分貌美的的女子。那男子大概是过于紧张,下手重了些,女子整张脸被掐得惨白,在大殿煌煌的灯火映照下,显露出一种单薄而孱弱的美感。就像一只美丽而脆弱的蝴蝶,坠落于地,翅膀微微震颤,轻易便激起了男人心底所有的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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