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宏从没见过如此令人心折的美貌。
“你真是皇帝?”那人不确定地问。
萧衍看着他,目光深沉而威严,没有开口。萧宏解释道:“我是丹阳尹,这位是我阿兄,大梁之主。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人被帝王的气势所慑,颤声开口道:“陛下可知一道政令,害苦了多少无辜之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在陛下眼中,人命难道跟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分别!”
王乐瑶没想到这人会冒出这两句,很想跟他说,不是这么理解的。但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喉咙也很干涩。她过往十七年的人生,从未有过如此狼狈和不堪的时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挟持,围观的还有一个皇帝和一个郡王。
太羞耻,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到底想如何?”萧衍沉声问道。
“请陛下撤销那条政令,或者妥善安置所有的流民!”那人字字泣血,“我们只想活着,就算在士族的庄园签了死契,一辈子都要受驱使。但有一饭能饱腹,有一屋能蔽风雨。陛下亦是寒门出身,应该更懂得我们的苦!”
“帝王的诏令,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萧衍坚决地说。
男人一旦立于权势的巅峰,气场便足以碾压旁人。众生在他面前,似乎渺小得可怜。
那人知道今日恐难逃一死,这世上已没什么值得留恋,难得能见到皇帝,不如拼死为同病相怜的人发声。
“我本无意害人!只是老母被赶出庄园,我不忍她一人,便随同照顾。州府无人肯收留我们,将我们如同丧家犬般到处驱赶!陛下统率百官,金口一开,本可以妥善安置,却将我们抛诸脑后!您的一念,便是多少人的生死。为君者,当以苍生万民为己任,难道您就不顾子民的死活?民生多艰,江山何以稳固!”
“放肆!”皇帝身边有侍从上前喝道。
萧衍抬手,侍从便退下去。
“朕怎么做皇帝,还轮不到你来教。别说你今日挟持王氏之女,便是公主,也休想动摇朕半分。”
王乐瑶听得浑身冰冷,这个男人当真是无情到了极点。她的头被掐着上仰,所以无法看见对面帝王的表情有多么冷酷。在世人的认知里,士族之女,还是甲族之鼎的王氏女,应该比黄金还贵重的。
皇帝竟然半分都不顾忌。
在那人露出犹疑的时候,萧衍忽然拔出身旁一个弓兵的箭,甩手飞了过去,直冲向那人的面门。萧衍本就天生神力,射出的箭力道又狠又准,王乐瑶只觉得箭从自己耳畔擦过,随后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洒落在她的衣裳上。
身后那人来不及发出一声,便仰天倒下。她猛然脱离钳制,双腿一软,也倒了下去。
萧衍竟杀死了这个人!其实那番话说得很对,听的人都有几分动容了。
萧宏欲上前查看,却见阿兄先一步过去,随手将供台上的红布扯下,裹着地上的女子,然后将人扛起来,直接挂在肩头。
“阿奴,去把许宗文叫过来。”萧衍吩咐道,“封锁整个永安寺,查清有没有同党。”
“是!”萧宏怔怔地看着兄长从面前经过,很想开口叫住他。这是娇滴滴的士族女子,不是军营里那些伤兵,怎能这样扛着?
左右侍卫的表情也都很古怪。
哎,他们的陛下,从来就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王乐瑶的意识其实非常清醒,但今日的轮番惊吓,早已经超出她身体的极限。
她本以为皇帝和郡王,贵人事忙,最多叫人把她送回去。她万万没想到,皇帝竟把她扛了起来!
她像个破麻袋一样挂在他的肩头,身上裹的布有股难闻的香灰味。而且这人脚下生风,她被晃得快吐了,不得不开口,“陛下,小女不舒服,请放小女下来。”
萧衍听到她的声音,便将她放在地上。可她无力站稳,双腿一软,又倒向萧衍的怀中,被萧衍扶住。
王乐瑶下意识地抬眸,与男人四目相对,忽然想到了鹰视狼顾这四个字。
她的心跳莫名加速,不敢再看。
萧衍见她脸色比刚才更差,随时会晕过去的模样。怎会如此娇气?他皱眉,忽然屈尊俯下身,手臂伸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四下安静一片,侍卫纷纷惊住。这女子可是好手段啊!对陛下投怀送抱,偏陛下还吃了她这套。要知道,陛下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
王乐瑶挣扎,“陛下,您快放我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她没法做人了!
“你再乱动试试。”萧衍的脸上透出隐隐的不耐,“这里没人敢说出去。”
男人的手臂健壮有力,怀抱踏实宽阔,身上有股淡淡的龙涎香,这是帝王之气。
王乐瑶不敢再动。
大雄宝殿外面,谢夫人和谢鱼听闻发生的事,刚刚赶到,却被侍卫阻拦着,不能上前。
谢鱼恰好看见萧衍出来,因为隔得太远,又被重重侍卫包围着,只能看到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
“母亲,那是陛下吗?”
谢夫人随口应道:“应该是陛下吧,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在想,皇帝怎么会到永安寺来?这大晚上的,惊动如此多的侍卫,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鱼若有所思,传闻陛下面目可憎,可刚刚看到的,应当是个很英伟的男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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