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许宗文斟酌了片刻,才说:“王家娘子对陛下来说,确为一副良药,原因臣从医术上无法解释。大概她跟陛下,有某种缘分,所以能解开陛下的心结。”
萧衍应了声,缘分么?他想到最先梦见的那个渔女,可能是她的前世?
他命许宗文退下去。
萧衍简单地洗漱之后,回到中斋。昨日大殿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妥当,内侍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萧衍坐在案后沉思。
如果王氏女的生母确有问题,王家只需圆个身份,无论真假,让朝臣信服就可以了,也不必花费多大的功夫。凭王家的本事,根本不需要他这个皇帝出手。他昨日发火,是因为王允这个老匹夫,明知道王氏女的生母有问题,宗正一定会查到,不早早地报给他,非要看他前朝后廷地忙着应付,如同一个傻子被耍得团团转。这仇他记下了,以后再慢慢找那个老匹夫算账。
今日没有常朝,萧衍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疏,期间他把通事舍人找来,草拟一份诏书。
临近晌午的时候,王允等人求见。
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看来王家对这个皇后之位还是很看重的。
萧衍也想听听看,到底王氏女的生母是谁,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就命人把他们叫进来。
王允带来的人不少,除了王执,还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和几名年纪大的老者。王允行礼,“臣拜见陛下。”
“免礼。”
他们君臣私下再多矛盾,表面上还是装着一派祥和的样子。
何况王家,马上就要是外戚了。
若萧衍没有记错,王允之所以这么急切,也是因为前朝几代君王,都没有立过王姓的皇后。好不容易这风水总算转到了王氏,王允当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
“臣今日来,是关于王家的旧事。听闻昨日宗正卿因臣侄女的生母一事,大闹中斋,是臣之过。今日臣欲当着宗正卿的面,将此事解释清楚。还请陛下将他以及朝中的重臣请来,众人好做个见证。”
萧衍把苏唯贞叫到身边,附耳叮嘱了两句。
王执站在王允身后,抬眸看了萧衍一眼。
皇帝长得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可怖,反而浓眉大眼,面容刚毅,一看就不是前朝那种软绵绵,骄奢淫逸的君王。虽然威势极盛,令人害怕,但这种指点过千军万马,参与过无数战役的人,有一种文弱书生所没有的魅力。
强悍,野性难驯,充满攻击力。千里马也是如此。
光是外貌这点,王执勉强接受了。
过了不久,宗正卿萧常,侍中沈约便带着中书门下的几个官员一道来了。
大梁一朝,还没有人位列三公,所以十二卿,尚书,仆射,侍中,已经算是朝堂第一阵列的重臣。
王允同萧常见礼,萧常目视前方,神色傲慢,并不理会。
萧氏一族,本是寒门。萧常跟萧衍一样,年轻时受过士族的欺压,非常不喜欢他们。萧衍是帝王,有时候表面还得做做样子,维护君臣和谐。萧常则是不管不顾,反正他年高,南朝素来奉行儒家经义,讲求长幼有序,士族恪守,都不敢拿他如何。
“我的家事,让宗正卿劳心了。”王允说道,介绍身边的人,“这位是吴郡四姓之首,顾氏的宗主顾荣,也是我的长女婿。”
顾荣上前执礼。他年纪轻轻便担任宗主一职,自是有些手段魄力。虽然第一次面圣,也毫不怯场,颇有几分胆色。
萧衍要跟此人做连襟,也免不得多看了他两眼。精明强干,倒是与普通的贵公子不同。
顾氏如今主做贸易,商事囊括海陆,生意遍布多国,应是巨富。
吴郡四姓是在永嘉南渡以前就存在于南方的大族,当时也十分显赫。后来北方的士族南迁,拥立新主,挤压这些江东士族,他们也抗争过很长一段时间。
为了稳定朝局,以琅琊王氏为首的北方大姓主动与这些士族联姻,构成了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这样才平稳地过渡到了以建康四姓为尊的时期。
“启禀陛下,小民特随岳丈进宫来说明。王家小姨子的生母,正是小民的嫡亲姑母,这是写在顾氏族谱上的。”
萧常的长胡子吹了吹,“一派胡言,既是你的姑母,也是大姓,王家为何不让她进门!”
顾荣不紧不慢道:“宗正卿先别忙,听我慢慢道来。当年,前朝的废帝大肆在民间搜罗美女,我的姑母因为貌美,也在入宫之列。但废帝后宫佳丽三千,祖母并不舍得让姑母入宫,于是不顾祖父的反对,将她藏在乡间,谎称抱恙,企图躲过甄选。怎知那年,乡间发生了佃户的暴.乱,姑母无故失踪,家人一度以为她已经死了。”
萧衍认真听着,觉得这个故事编得还不错。
王允接着说:“因为那场暴.乱,顾氏不慎失忆,流落异乡,无意中救了臣弟的性命,我们都不知道顾氏的身份。臣的弟弟与她朝夕相处中,产生了感情,想要照顾她,无奈臣的母亲不同意她进门。当时,臣的弟弟已对她情根深种,纵然她是平民,也非要娶她。于是臣做主,在宗族几个长辈的见证下,让他们完婚,别府居住。”
王允身后的几个老者都点了点头,证明确有此事,他们就是当年的主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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