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众人齐声应道,陆续退出了大帐。
萧衍重新躺下去,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里侧。他好像看到她躺在那里,笑盈盈地叫“陛下”,然后像只猫儿一样赖进他的怀里,蹭他的颈窝,亲他的下巴。近来夜晚寒凉,她畏冷,所以要他抱着才能睡好。
萧衍痛苦地闭上眼睛,这种心被挖空的感觉,让他如同窒息般难受,生不如死。从前他并不畏惧生死,可跟她在一起以后,他便畏惧死亡,害怕自己时日无多,害怕无法再陪伴她的身侧。他如此需要她,只有她在旁,他的内心才能得到安宁。否则他心里一直关着的那只野兽,就会跑出来。
但他不仅是她的男人,也是大梁的皇帝,他必须克制失去她的悲伤和焦虑,整个大梁还需要他来支撑。
“阿瑶,朕一定会找到你的……”萧衍摸了摸身侧,低声道,“你等我。”
*
连着几日,王乐瑶都昏昏沉沉的。她能感觉到牛车有时停下来休息,那个劫持她的人会用很难吃的胡饼喂她。那胡饼淡而无味,非常粗糙,根本难以下咽。但她为了好好地活下去,还是努力地吃了一点。
此外,她没有办法沐浴,大多时候都在牛车上睡着。
虽然不动,也不出汗,但这种无法沐浴的感觉比未知的危险更加折磨她。
有一日,不知是车上的迷香淡了,还是她已经适应了这药效,终于能够清醒地爬起来,看了看车窗外头。
这是一条林间小路,树木非常高大葱郁,光线阴暗,只有几缕日光从缝隙间漏下来。外面驾车的人听到动静,对她说:“皇后再委屈两日,很快到达目的地了。”
王乐瑶知道就算问她也问不出什么,只是淡淡地说:“我要沐浴。”
外面的人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荒郊野外的,恐怕无法满足你。”
王乐瑶又说:“这附近没有城镇吗?我已经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也受不了你的胡饼。如果你不带我去沐浴,吃饱喝足,我很难保证会配合你走到目的地。你不是在我的脸上用了面具吗?别人不会发现我们,你又怕什么?”
那个叫飞鸿的鹰卫仔细斟酌了一下。
她心道这女人真是麻烦,作为人质还要求一大堆,但她也知道,对方是高门之女,一国皇后。吃穿用度何曾潦草过,忍受不了餐风露宿也是正常的。
飞鸿停下车,拿出舆图看了看,便道:“那我们就去最近的傅阳县城,半日的车程便到。主上来接应的人,应该也在那附近了。”
王乐瑶记得傅阳县是属于彭城郡下辖的。彭城郡距离建康其实并不远,她想的是,此番去北海王的身边,该如何全身而退。北海王如果不好对付,要拿她对付萧衍怎么办?她得好好想一想退路。
下午时分,她们进了傅阳县城,此地不是郡治所在,也没有那么繁华。街上虽有不少的店肆,但满城只一家客舍。飞鸿对外称她们是姐妹,来彭城郡投奔亲戚的,要了一间上房,也便于贴身看管王乐瑶。
她们两个相貌平平,掌柜的并未在意,让小二领她们去了。
这客舍的客人南来北往的,小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两个娘子单独出门的还是少见,免不得提醒道:“二位娘子要记得睡觉时关好门,也别随便跟不认识的人谈话。最近来了不少官兵,好像在四处搜什么人。你们两个弱女子,要小心些。”
王乐瑶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萧衍派来找她的人?
飞鸿应道:“多谢,我们晓得。”看来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小二把她们带到房间,这上房也小得很,摆设粗简,不过还好有一床一塌,王乐瑶是绝不愿跟不认识的人同睡的。
然后她问小二要了浴桶和热水。
她还吩咐:“水要七分热,不可太烫,也不可太凉。要用井泉之水,不能用江河之水,烧时放些木炭,不能有沙子,水质也不能浑浊。”
小二听她说话的声音,温柔而悦耳,应该是个大美人。可眼前的娘子相貌平平,最多算是清秀,乍一看并无特别。而且他没见过烧热水这么费事的,他每日事多,忙都忙死了,根本不想理会一个穷讲究的小娘子。
“你可听仔细了?若是烧出的水不行,我可是要你重烧的。”
小二忍不住道:“我说你这小娘子,出门在外还那么多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皇后娘娘呢。看你这样子,也不像高门出身啊。平民的命,还有一身公主的病。”
王乐瑶也没反驳,飞鸿赶紧拿了一些钱塞在小二的手里,“你就按照她说的做吧。”
小二看在钱的份上忍了,但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
“我还要沐浴的澡豆和一身换洗的衣物,里外至少都要棉布的,否则我会不舒服。”王乐瑶又对飞鸿说。
飞鸿觉得这哪里像个人质,分明是尊要好好供着的菩萨!
“你适可而止!”
王乐瑶坐下来,手支着下巴,“你若想我好好地跟你走,就必须满足我的条件。否则你杀了我我也不走。”
“你以为我不敢!”飞鸿忍无可忍,拿出匕首,“少得寸进尺。你是听说官兵在此,想要通风报信吧?”
王乐瑶淡淡地看着她,“我跟你走的时候,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你拿死威胁我没用。而且你们废了这么大的劲把我带出来,还赔上你一个姐妹的性命,如果只把我的尸首带给你的主子,你也交不了差吧?我若想此刻惊动官兵,当初就不用跟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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