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瑶看见阿姐也站在女官列里头,喜出望外,“阿姐,你怎么来了?今日家里应该很忙吧?”
王诗瑜上前行礼,“是内司让民妇来帮娘娘的。内司说娘娘不让她进宫,临川王妃有孕,也不能操劳,她怕娘娘忙不过来,所以找了民妇。民妇家中有婆母帮忙,不在也没事。”
在众人面前,王诗瑜恪守礼仪,用了谦称。
王乐瑶握着她的手,“顾老夫人没再为难你吧?”
王诗瑜摇了摇头,自从顾荣假死之后,顾老夫人好像一下子就看开了。不跟贪得无厌的娘家来往,也不敢再为难儿媳妇了。她亲眼看见儿子宁愿死也不签和离书,自然明白了他的心意。做母亲的,哪有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不好的。
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和人,顾家的气氛倒是比以前和乐多了。
这回王诗瑜进宫,顾老夫人就主动提出帮忙照顾家里和青儿,要她只管放心去。
现在还不到她们姐妹闲话家常的时候,王乐瑶逐一吩咐各个女官要做的事情,然后众人各自散去,王乐瑶又带人到晚上要举办宴会的明光殿。这里是皇帝大宴群臣的地方,高官和士族的宗主都会被邀请。宴会上要用的椒柏酒,五辛盘等物,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明光殿,还有官员女眷聚会的徽音殿。
徽音殿就在显阳殿的西面,宫人也正在布置,一大帮人忙进忙出的。晚上宴会完毕,还有大傩之仪,由宫中的禁卫和乐人共同表演,要一直持续到子时,方才结束。
等王乐瑶能停下来喘口气,已经是用午膳的时辰。
萧衍早起,带着宗室到南郊祭太庙去了,所以不在宫中。王乐瑶便请了王诗瑜一同用膳。
今日膳房准备了非常丰盛的菜品。王家姐妹进食的时候都是不说话的,所以殿上十分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等漱完口,喝茶汤的时候,王诗瑜才说:“宫里的食材固然好,但做的口味跟王家的没什么区别。有空你到我们府上,我让厨子给你做一些特色的菜吃,保管你说好。”
王乐瑶听过民间有些厨子,为了迎合显贵猎奇的爱好,做一顿饭,要杀两百只鸭子,只取舌头。
顾家怎么吃是顾家的事,王乐瑶不好插手,只能应了声,但心想还是太浪费了。那些钱,足够几百户百姓过个好年了。
“我瞅着阿姐的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王乐瑶转移了话题。
“这回倒是因祸得福了。”王诗瑜自嘲道,“御医说,若是寻常人失血过多,肯定会导致身体亏空。但我本来体中气血凝滞,那蛊虫吸了我的血,身体便不停地造新血,意外地疏通了我的经脉,连多年来月事时腹痛的毛病都治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王乐瑶是亲身经历过的。虽然刚刚治完那一阵子身体虚弱,但近来好像身轻如燕,变得更有活力了,连竹君都说她气色胜于从前。跟萧衍同房的时候,也没那么吃力了。
当然那男人总是贪得无厌,弄得狠的话,还是很累。
“阿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王乐瑶晃了晃手中的茶汤,让竹君把人都带出去。
“怎么了?”王诗瑜觉察出气氛不对劲,认真地询问。
听完王乐瑶所述之后,她猛然站起来,一时之间脸上变换过许多神情。难以置信,惊怒,然后是彻悟般的冷笑,“怪不得王姝瑾用的东西跟我们不一样,我还以为是她的特别好。原来我们用的,都是那位精心设计的。我也就罢了,她为何连你都对付?”
王乐瑶摇了摇头,“今夜,我请她入宫。到时候阿姐与我一起,跟她做个了断吧。”
王诗瑜坐下来,喃喃地说:“是要了断的。她可把我们害苦了,尤其是你。我嫁到顾家之后,不愿与家中来往,就不再用王家的东西了。若不是这次你发现及时,恐怕我们到死都被蒙在鼓里。好可笑,真的好可笑!我以为的父亲高风亮节,名士无双,其实是个十足的小人。我以为的嫡母,虽然不亲近,但一国公主,高贵无双。实则阴险狡诈,残害幼女。阿瑶,你说这士族高门,是不是就如同个笑话?真相揭开的那一日,恐怕王姓会跌落于泥土里吧。”
世间的人,只要说起琅琊王氏,大都惊叹,崇敬。因为百年以来,王氏的确出过许许多多的人物,彪炳史册。可久居高位,富贵权势来得太容易,人心就渐渐不足。这也是为什么王乐瑶慢慢接受了,萧衍要打破士族代代相传,享受特权的局面。
自古以来,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多士族已经从根部腐烂,若不拔除,影响的是整个国家的方方面面。因为祖荫,无才无德的士族子弟也可以为官,有才华的寒门子弟却无出头之日。因为财富来得太容易,所以上到朝廷大员,下到地方小吏,各个挥霍无度,鱼肉百姓。
若非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会知道民生疾苦,皆是由士族而起。
王诗瑜抓着妹妹的手说:“我知道你做这个皇后很难。时常要夹在家族跟皇帝之间。他们本就是无法共立的,你选择一边,就要舍弃另一边。阿瑶,其实我们几个姐妹里面,你是最冷静理智的,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从未迷失过方向。所以无论你想做什么,阿姐都会支持你的。”
王乐瑶心中涌过一阵暖流,“阿姐,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