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瑶看到坐在百官之前的男人,好像微微回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楼下的火光把他的面庞照亮,他那凌厉的眉宇间,藏着让人不敢仰望的天威。谁能想象,这个天下至尊的帝王,夜夜躺在她身边,又是低声下气地哄骗,又会耍无赖,哪里是人前这个样子。
苏唯贞走到萧衍的身边,低声问道:“主上,怎么了?”
萧衍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在嘈杂声中问道:“王允和王执,怎么都没来?”
“尚书令告假,王博士本是要来的,仆也不知道他缺席的原因。不然仆派人去问问?”
“算了,等过完年再说吧。”萧衍淡淡道,“派人盯着王家,不要让王允离开都城。”
他本要在宴会上提出兵一事,看看王允的反应,但王允并没有来。他倒是看见姜氏进宫了,想来阿瑶已经盘问过她了。对于王允来说,身边的人接连折损,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之中,又岂会任人宰割。
萧衍有种预感,王允正在憋一个大招。
这个大招如同正在燃放的爆竹一样,将炸开天兴二年的元日。
*
与外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王家的大宅。
下人有些回老家过年告假了,有些去街上看热闹了,偌大的府宅显得冷冷清清的。
王允坐在书房里,一点点地往炭盆里丢进文书。
他的眼神空洞,整个人都佝偻着,如同一个飘零在海上的孤舟。
余良敲门进来,“阿郎,不好了。”他凑到王允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允骤然起身,“她们如何知晓?”
“不知。但皇后娘娘的确夺了长公主的封号和食邑,大概因为今夜是除夕,所以还没对外公布。刚刚长公主回到公主府,已经命人遣散下人了。”
王允在屋中来回踱步,姜鸾虽然已经不是公主,但她手中有钱有人脉,还是能帮到王允。现在连姜鸾都要从他身边离去,他就像一只困兽一样。萧衍把他逼到了这个绝境,他本来还想留几分余地,现在却是要鱼死网破了。若他再不有所行动,恐怕王家就要在他手中没落了。
“王赞那边有回音了吗?”
余良摇了摇头。
“不该啊,我连去了三封信,他早就收到了,为何不回?”王允道,“其他人也都没回信吗?”
余良点了点头道:“阿郎,人心难测。他丢了扬州刺史之位,心中必定怪您不保他。但他不吵不闹地去徐州,十分反常,其中必有蹊跷。您说,他会不会是生了异心?本就是隔房的,若不是让他们养着五郎,当初也不会选他们……”
王允看了余良一眼,余良知道自己多言,就没有再说下去。
那个孩子只是意外,对于王允来说是人生的污点,他绝不愿意承认。若不是男孩,恐怕都活不下来。
“去收拾东西吧。我们是时候要离开了。”王允留恋地看了看四周。反正他还会回来的。
“阿兄,你在不在里面!”外面忽然响起王执的声音。
王允和余良对视一眼,余良从书房走出去,“二郎,您怎么来了?”
“我要见阿兄。”王执面色铁青,“他在里面吧?”
“在的,您进去吧。”余良说完,看王执进去了,眼神一变,悄声叫了几个家仆过来,候在外面。
王执直接走进书房,“啪”的一声,把几页纸仍在王允的面前,“这上面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允把纸展开,里面详细罗列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包括谢韶之事。
“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允要把纸投进火盆里,却被王执一把夺下来,“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
“你若相信这些,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王允抬头看他。
王执痛心疾首,“阿兄,你怎么能这么糊涂!那可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韶啊!你就为了一张藏宝图,为了那点权势,就指使海陵郡太守在他的船上做手脚。谢家已经怀疑你了,只要他们拿到证据,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还是主动去认罪吧!有我和阿瑶在,至少还能保住王家!”
王允冷笑一声,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中逐渐狰狞,“我连谢韶都不怕,还会怕他那个病秧子的儿子吗?大不了再杀一个便是了。你别忘了,自己是姓王的,不是姓谢的!怎么净是帮外人!”
王执怔住,王允这番话就是承认的意思了!他从没有想过,他的兄长是如此丧心病狂的一个人!
“我姓王,但人活在世间,除了仰仗姓氏,还有自己的良心!你就没想过,王家会彻底毁在你手里吗!”王执气愤得要转身走出书房,却看到余良带人拦在了外面。
“你们要干什么!”
王允站起来,走到王执的身后,按住他的肩膀,“我要去会稽,劳阿弟跟我走一趟吧。”
王执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跟景融……!你们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王允笑了笑,“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当初奋不顾身地救他,否则他早就死了,哪有为兄现在的大计呢?等我们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会放了你的。”
王执还要再说什么,王允已经一掌劈在他的脖颈上,他倒了下去。
第122章 风雨欲来。
凌晨之时, 内宫中庭燎大盛,火树银花,金灯惶惶, 犹如数个太阳在照耀着皇宫, 比白昼时的光芒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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