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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
    “我猜你一定会想我为什么记得这么多细节。”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没听见听见她的话,盯着桌上物品入了神,亮起的触显照亮他下半张脸清晰的线条。
    他抬头,露齿地笑,白牙闪亮,那么阳光,却不知何时侵入一丝阴翦,令那无暇的开朗笑容不再纯粹。
    “请人上门做菜的案子——你透过虚拟的只字片语,就揪出背后的人真实面孔,这是......超验吗?”
    “超验?”对面的女人经过长时间的倾诉,口齿活泛,与他愈发不见外,“你说的是经验集合的升级,是一加一大于二,是预判,直觉,第六感?”
    他怔怔地听着,并没有回答。
    她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猜对了,同时脸上浮现微笑——为能和他沟通无障碍,“现在,人们叫它‘第六脑电波’。
    身为万事通的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似乎是年轻气盛不服输在支撑着他。
    他手指搭在触显上,不自觉停留在她的资料页面上很重要的一栏,等到他看向自己的手指,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地介意。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算是她目前为止,提供的信息里,唯一和他的世界真正有交集的一点。
    “是他吗?”
    她探过来看他所指的屏幕位置,脖子伸得长长的,头发清扫过他的手指。
    他的手慢慢握成拳,刚好手边的屏幕板跳出通话提醒。
    请求通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后面跟着博士的称呼。
    发现她在看屏幕,皮肤光滑的优美修长之手快速关闭通话提醒,起身走到窗边,面向街上。
    “我就在你对面。”
    “好,我也要再坐一会儿。”
    关闭脑电连接的通话,他面无表情回到座位,还没开口,对面就问:“有人等你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带着歉意说:“怎么办?我这儿还需要一会儿,不过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他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屏幕上刚才关注的地方,就像那儿长了一个苍蝇。
    她收到传感器设备的美妙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个。”狐狸发出他的手腕照,“你说的是这个吧?这东西能感应佩戴者体温,心率,血压,还能定位,曾经还救过我一命。”
    长毛的手腕上,佩戴着一只模样简洁的电子表。
    “怎么?老顺终于也给你戴了?发出来哥哥看看。”
    “欢迎你加入顺老师粉丝后宫团。”
    “......”
    她以为独享的礼物,别人早就得到,而且得到比她早两年,每人一只,都快用出包浆了。
    她本来想当即把表推下来,扔给顺连茹,但又觉得这种气愤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习惯性地压抑了情绪,内心郁闷。
    当外界有人刁难她的时候,她就不一定买账了。
    那个客人住在封闭式管理小区,刚到门口,保安亭就把她拦下,一贯的不耐烦态度。
    “不许进。”
    “没想进。”她把东西丢门口就走了。
    底层相轻是常事,每个月跑腿员跟保安打几架跟月行惯例一样,一度时间两个群体还形同水火,互相甩锅,跑腿平台便规定,如果保安履行职责,跑腿员便可以报备一声,将物品放于保安亭。
    不想这个看上去程序正常的举动,就捅了马蜂窝。
    当她收到惩罚,头一次升起了跟对方没完的念头,气势汹汹赶回那个幽静的小区。
    远远就看到物业管理模样的女人正在训保安,待到走近一看,挨训的不正是拦下她的那个小保安吗?
    保安探头看到来的人是她,就喊:“哎呀,你把我害惨了!”
    物业管理上上下下打量她,对她客气道:“你回来找4栋2301的住户?”
    眼前女管家,贴身的制服把身材拘得笔直,还踩着高跟鞋,头上叁十七度太阳将她妆都晒糊了。
    正常的,她们不应该呆在物业大厅吹空调吗?
    “是你们保安不允许我进入,现在客人以我没有送到指定地址导致物品损坏,投诉我,你们谁给我一个解释?不行我就上去找人。”
    “不用找了,东西他都丢了,就在垃圾桶里,你要看吗?”管家指着身后的垃圾箱。
    她愣了。
    一份没用任何代金券的海鲜粥,价格近百,那人眼睛都不眨就丢了?
    “听我一句劝,这个人你不要找,你也找不到,我们4栋的业主都是他。”
    她以为听错了。
    管家才娓娓道来,小区一共八栋楼,四栋从一楼到二十九楼,每层楼,每一户,业主都属于一个人,正是找她麻烦的客人。
    听说过富人,但真正的富人却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她表情当时一定有点畸形,那位女管家将她拉到一边坐下,继续劝说:“要记住,只要你送我们小区备注了要求送上门的订单,你务必要上楼。”
    “何止你们送餐,他半夜要五公里外的雪茄,我们保安也得帮他跑腿送上门。”
    “只要送上门,他都会给你们小费。”女管家这时的眼神变得暧昧,“还挺高的。”
    那模样,仿佛在说:你们平常跑一天,得的酬劳可能也抵不过这笔小费。
    她失神地喃喃:“但是......是你们保安不允许我上去啊。”
    那个保安在她们后面瑟缩了一下。
    “他才来不到一个月,没认出是这个人,已经被罚了一个月工资。”
    难怪大老远看见她就喊害死了他。
    她这时咬牙,还试图硬气:“有钱你们就任他为所欲为?”
    对方的表情:是的。
    看见他们聚在门口,一个过路的老阿姨开口道:“怎么?又惹了四栋那人?”
    “那个人,我连相亲都不敢给他介绍,你们还敢惹?”
    几个受害者的眼神在她面前惺惺相惜地交汇。
    她围着外墙打转,试图攀爬上一堵墙,却以尖刺划破手告终
    低骂声引来温和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想报复他,以你现在的能力,赢的可能性很低,也很大可能会遭到严重的惩罚。”
    他一定是通过她的行动轨迹分析出她的目的。
    她心中有气,再加上气温高,脑中弦叮地崩了。
    “哦?你是看他有钱吧?当然了,他就是银行的百分之零点五,你认可的就是这种人,指鹿为马,黑白颠倒,我就奇怪,你怎么不去给他当管家?我又不付你薪水,你一天缠着我干什么?”
    隔了会儿,他平静地问:“还有吗?”
    “......去给他做管家吧,他就不会让你失望。”这种话太伤人,但她没有忍住。
    “以他归国后所做贡献,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她愣住。
    耳边声音继续以轻言细语道出他查询到的资料:“沉晏,麻省理工计算机博士,研究方向计算机科学与人工智能,他的AI编程语言目前全国排前十位。”
    “同时他是政府特别引进人才,受到政府的较高等级保护。”
    所以只要动这人一根毫毛,她就吃不完兜着走,而她要惹怒了他,反过来被他麻烦,那就不是停跑一天的惩罚这么简单。
    她以为对方是个吃祖产的富叁代,没想对方拥有普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学历和见识。
    他说对了,这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人。
    “他害你被惩罚这件事上,他的行为没有明显的漏洞,漏洞出在你的雇佣公司订单流程体系上,而且问题存在已久,是你们视而不见,视而不见就是变相的纵容,于是造成今天的局面,造成了你这样的受害者。”
    她苦笑,“你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但我觉得,有时候你对现实一窍不通,大概在你眼里,底层从来不是你们公司的服务对象,你也不用去了解。”
    “只要客人投诉,系统永远判定客人有理,错的都是我们,你以为其他人没申诉过吗?”
    “他们申诉过,没用。这些人,很多勉强会用智能手机,电脑几乎不碰,申诉一次,通常是他们的极限,他们要吃饭,要养家糊口,有时间干这种事,还不如多跑订单弥补损失,这才是普通人正常的逻辑思维,而不是找什么系统的漏洞,更不是为了出一口气,就该去让东家修改规则,让系统为了一个人做改变,你只有“最优路线”,只有“权衡利弊”,我真的无法和你沟通。”
    她和他常常都有理念上的出入,八九不离十就是理性与非理性之争,这次也不例外,她的耐心宣布告罄。
    或许这正说明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人与人之间有隔阂,不专注于自己,破产的教训,还不够她引以为戒吗?
    “不管你在我身上寄托了什么样的期望,你的要求太高,我满足不了你。”
    她的丧气话让顺连茹思索了会儿,得出一个早就得出的结论,“我知道为什么你赚钱能力这么差了,你太孩子气了。”他语气一顿,加快语速,“不要取下传感器。”
    正在取下套住手腕的表带的她闻言,心想他对高科技产品真是魔怔了,手上动作更快了。
    但下一刻就听见他不惜用了诚挚的语气恳求她:“传感器能随时向我汇报你的情况,我才能保护你。”
    “你不愿意做的事可以不做,你无法改变的事,那就让我来改变吧,好吗?”
    “不要取下传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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