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个借口,也没等庆帝说话,薄膺就直接退了下去。
这是庆帝登基之后,薄膺第一次拂了他脸面,负气而去。
“……”
庆帝本该怒的,他身为帝王,薄膺是臣子。
他这般离开,他大可问罪。
殿内冯唤和燕陵都是跪在地上紧垂着头,一方面是为薄膺大胆,一方面也是怕庆帝急怒之下问罪薄膺,可等了许久,庆帝却只是略显狼狈地跌坐在龙椅上。
他不能问罪薄膺,哪怕他再糊涂,却也还辩得清楚这大晋江山离不得谁。
殿内一时安静至极,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庆帝。
过了许久,庆帝才哑然开口:“薄相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冯唤一愣,什么话?
“他说,外间盛传,都传的什么?”
冯唤听完庆帝的话后,才明白他问什么,他想起外间传的那些谣言,脸色一白,可对着庆帝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低声道:
“回陛下,是跟先帝有关……”
“说!”
冯唤硬着头皮:“康王行刺谢大人之后不久,京中便传出一则谣言,说先帝当年病危,福王作乱一事乃是有人故意嫁祸,而陛下登基其位不正。”
“当年先帝嘱意新君并非陛下,而豫国公和萧老将军萧迎廷入宫勤王之时曾得先帝遗诏,那遗诏之中所立并非陛下,只因当时形势所迫,北狄来犯,朝中动荡不安,陛下又握着宫禁之权,若另立旁人必定天下大乱。”
“萧家为保江山社稷,又有豫国公从旁一力辅佐陛下,才隐瞒了遗诏让的陛下顺利登基……”
咔!
庆帝抓着桌角的手发出一声脆响,冯唤顿时头皮发麻,嘴里的话也是消声。
许久,头顶上方才传来庆帝声音:“还有呢?”
冯唤脸色惨白:“陛下……”
“说!”
他猛地一抖,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声音低如蚊吶,
“传言还说…当年萧老将军之死,便是因为他想拨乱反正,遵照先帝遗诏扶持正统登基,被陛下和豫国公所害。”
“萧将军他们战败临川,陛下明知他们是为人所害,却不曾主动替他们昭雪,也是怕萧家知晓当年之事,想要斩草除根。”
“谣言说,豫国公通敌叛国,勾结北狄,屡次谋害萧家,弑杀朝中大臣,谢大人将证据呈入朝中,陛下却置之不理,甚至还多有袒护,就是因为豫国公手中有先帝遗诏,陛下不敢处置他。”
“还说……说……”
“说什么?”庆帝咬牙冷喝。
冯唤一哆嗦,脱口道:“还说如今大晋皇室看似姓齐,实则早就姓了方,陛下惧怕豫国公手里捏着的把柄,所以宁肯天下大乱也不敢审他。”
他说完之后,就冷汗直流地趴在地上不敢言语。
果不其然,庆帝狠狠掀翻了龙案上的东西,那些金石玉器碎了一地。
“简直是荒谬!!”
“父皇当年病故,何来什么遗诏,萧迎廷入宫勤王时父皇便已经病逝,朕若不是正统,那谁是正统?端王吗?还是魏王,亦或是福王那个逆贼?!”
庆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喉间几乎泣血。
他简直恨极了传这谣言之人,可更多的却是心慌意乱,当年先帝在位时,就不曾属意他为新君,甚至一度看重福王和端王远胜于他。
那时候他被二王压得几乎动弹不得,在朝中更远无他们威势,后来登基之后,福王因谋逆被杀,端王却在第一时间选择称臣,让他不得不留了他性命。
可庆帝依旧还记得刚登基时,那些对于他其位不正,篡权夺位的猜测,还有那时时恐慌会有人夺权,日日命人监视端王和朝臣的惶惶不安。
他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会再次有人提起此事,更没想到冒出个什么“遗诏”来。
庆帝怒声道:“这谣言从何而来?”
冯唤压低了声音:“……淮安。”
他低声道,
“据说,是康王亲口所说,也是他言及当年先帝在世时并非属意陛下,心中储君另有人选,而且遗诏之事,也是经康王之口传遍淮安,再从淮安传入京城。”
旁人说的,谣言自然只能是谣言,可偏偏是由康王传出。
他是先帝的亲弟弟,是当今圣上的亲王叔,也是皇室如今除了那位年迈不理世事的大长公主之外,辈分最高的人。
康王说的,由不得人不信。
庆帝听着冯唤的话,脸上神色莫测,满是嘲讽冷笑了声:“康王……”
呵!
他太清楚康王的性情,野心是有,却也识时务至极,他这位王叔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这话只有可能是谢云宴那个小兔崽子弄出来的。
庆帝此时简直懊悔至极,若早知道谢云宴这般狼子野心,他绝不可能放他去江南,更不可能将漕运之事交给他去查,以至于让得漕司兵权被他所夺,如今反倒将他逼到这般地步。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信了那小子对他忠心,却忘了他跟萧家人不同,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狼崽子?!
殿中安静异常,冯唤和燕陵跪在地上,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庆帝那平静表面之下随时都能爆发的怒气。
正当气氛诡异之时。
殿外却突然传出“咚”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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