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暮鼓晨钟,那厚重而又低沉的鼓声,轰隆隆的传遍大半个皇城。
庆帝猛的抬头,朝着殿外方向看去。
燕陵失声道:“是登闻鼓。”
太祖建朝,为听取臣民谏议,允百姓申冤,在宫城外悬鼓,许臣民百姓击鼓上闻,执黄旛,挝登闻鼓,有击登闻鼓以闻於上,上命先君总三司以听理,至则平反。
凡登闻鼓响,天子必审。
这登闻鼓置于宫城之外,已多年未曾响过,别说是庆帝骤然听到时神情恍然,就连宫门附近所有人都是满脸恍惚,而此时登闻鼓前。
貌美少年执锤而立,明明瘦弱纤细,可是他敲鼓之时,却是神情坚毅,手中力道更像是想要将整个鼓面都击碎了一样,口中厉喝。
“我乃前都转运使芮攀之子,亭山书院生员芮麟,今击登闻鼓,状告当朝豫国公方玮庸勾结朝臣,私贿漕运上下,收买我父芮攀不成,便行加害之心。”
“谋害我父之后,伪以自缢,更仿冒我父笔迹攀诬朝臣,排除异己,致使芮家上下落罪。”
芮麟手中敲击登闻鼓,鼓声如雷霆一般响彻整个宫门前,不过片刻更是传遍整个皇宫和大半个皇城,而他声音如利剑,于鼓声之中丝毫未被遮掩。
“芮家无辜,我父芮攀蒙冤受害,求陛下替我父昭雪,严审豫国公,还我父亲和芮家一个公道!”
“咚!”
“咚!”
“咚!”
那鼓声不断,薄膺刚至宫门前时,就瞧见这一幕,眼见着宫门前的侍卫朝着登闻鼓前围拢过去,沧山低声道:“相爷,是芮攀之子。”
薄膺沉默了片刻:“回去吧。”
沧山微怔,他以为相爷会过问此事,也以为相爷会上前询问一二,却没想到薄膺居然毫不理会,打算直接回府。
他忍不住道:“可登闻鼓……”
“太祖有言,凡击登闻鼓者,天子不可拒,这是陛下的事情,轮不到老夫多管。”
薄膺神情冷淡,
“更何况,淮安之事已经拖得够久了。”
谢云宴是无谋逆之心,可长久握着兵权,跟皇家对峙,谁能保证他永远不生野心,他从不在意皇位之上的人是谁,却怕有人霍乱苍生。
沧山惊愕:“您是说,这芮麟是谢大人的人?”
薄膺低“嗯”了声,这段时间他虽然从未跟谢云宴通信,可跟苏锦沅却未断过消息。
苏锦沅从来没有问过他朝上之事,来信之时也大多都只是提及她自己近况,询问他一些整治漕运的事情,再不然就是问候他身子。
苏锦沅从未让他为难,可他却看得出来谢云宴此次怕是不达目的绝不肯罢休。
那康王传出的谣言,芮攀之子的上告,都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就像是苏锦沅信中说的,谢云宴从无谋逆之心,他只是想替萧家,想替临川枉死将士讨要一个公道,一个能让他们安息的公道……
薄膺轻叹了声:“走吧。”
沧山神色恍恍,忍不住朝着宫门前看去,那边燕陵已经匆匆忙忙带着人出来围拢在登闻鼓前,而那名叫芮麟的少年人则是不卑不亢站于人群之中。
周围早已经围满了围观之人,所有人都议论着登闻鼓之事。
这京城的天……
恐怕真的要变了。
……
第358章 康王黑锅王
芮麟状告豫国公谋害前都转运使芮攀,并豫国公勾结北狄,私运宿铁,谋害漕司提举温志虎,贪污受贿,排除异己,所有证据呈于朝堂之上。
百姓议论,朝堂动荡。
庆帝终于下令,将其移交刑部,三司会审。
圣旨传到淮安之时,命谢云宴押送温家之人回京指认豫国公,并将此次漕司有罪之人,全数押解回京候审。
谢云宴这次未曾抗旨,圣旨到后便言明半月之内,会将温家之人和所有罪臣送于京城,传旨的太监松了口气。
消息传回京城时,庆帝也同样松了口气。
淮安一行人回京之时,已是中秋之后。
盛暑已过,天色又见凉意之时,谢云宴回京的车驾才出现在京郊。
庆帝特意令宫中大朝,命所有朝臣皆在御正殿上,下旨让燕陵率人前去城门前迎接,而徐崇山等人甚至已经准备好。
待到谢云宴上殿之后,要如何逼迫他交出调军令牌。
谁料殿前燕陵进来时,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身青衣长裙,容色出尘的女子,她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人穿着常服,另外一人则是内侍衣装。
除此之外,却丝毫未见谢云宴身影。
“苏锦沅?”
杨宏见到踏进殿内的女子时,眼皮一跳。
哪怕前后时隔近两年,他却依旧还记得,当初谢云宴被打入诏狱时,就是眼前这女子拿刀抵着他脖子,一脚将他踹进了萧家的深坑,从此再也没爬出来。
其他朝臣也是面露异色。
不是说谢云宴押送罪臣归京,来的怎会是萧家那位少夫人?
唯独薄膺和汪光中看着进殿的苏锦沅既有了然,也同样松了口气,原以为今日朝上会有一场争端,却不想谢云宴根本没有回朝。
建安侯强忍着时,才没露出笑意来。
亏得他还担心了许久,怕谢云宴脑子一热真奉旨归京,届时人被困在京城,又没了兵权在手,怕是萧家上下又得陷入先前绝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