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往日他自然不愿意招惹豫国公,可之前因为黄颉之事已经结仇,豫国公没少暗中害他,如今他更是知道豫国公没了将来,又何必给他留脸面。
梁德逑半点不惧豫国公,只冷声说道:“笑话,这里是刑部,不是你豫国公府。”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你,本官今日是代陛下审你,你如今不过是通敌叛国勾结北狄的罪人,又何来不跪之权。”
“来人,让他跪下!”
站在身后的衙差瞬间上前,一人按住豫国公的肩膀,一人朝着他腿腕上就是一脚,原本立于堂前的豫国公吃痛之下,被生生按着跪了下去。
“梁德逑!”
豫国公抬眼怒视,“你敢折辱老夫?!”
“本官不过是按律行事。”
梁德逑只冷漠说了一句,就一敲惊堂木,扭头看向芮麟:“芮麟,月余之前你敲登闻鼓,状告豫国公方玮庸谋害你父之事,陛下已经移交刑部今日堂审。”
“你将所告之事当堂重述一次,不得有所隐瞒。”
“是,大人。”
芮麟跪于堂前,那好看至极的脸上满是肃色,当着众人之面说道:
“我叫芮麟,乃是前都转运使芮攀之子,我父亲芮攀得陛下看重,得管督察漕运和各地盐铁之物转运之事。”
“我父亲为官清廉,也深感皇恩一日不敢怠慢,于府衙之事从不懈怠,却不想那漕司上下勾结,内里早已腐烂至极。”
“有人想拉我父亲与他们同流合污,我父亲不愿,便成为他们眼中钉肉中刺。”
他眸色微红,声音也泛哑起来,
“一年多以前,我在亭山书院进学之时,突然收到我父亲传来书信,信中父亲言辞惊惧,提及他查到漕司上下与朝中重臣勾结,走私漕运贪污受贿的证据。”
“他说他身侧已现杀机,唯恐被人所害,父亲将他收集的证据连带书信一并送来书院。”
“我接信之后不过数日,我父亲便突然自缢于府中,更留下所谓告罪血书,言及他贪赃枉法之事,不待我赶回家中,我父亲便已被朝中定罪,芮家上下更是被遣流放。”
芮麟像是想起其父之死,眼中通红:
“我父亲是被人所害,贪污之名更是被人冤枉,而害他之人便是当朝豫国公方玮庸,我父留下书信之物皆可为证。”
“豫国公早前数次想要收买我父亲都被他拒绝,更数次暗示我父亲于漕运之事上放宽界度,也被我父亲视而不见。”
“他拉拢我父亲不成,便狠下杀手,更想将我芮家赶尽杀绝。”
梁德逑听着芮麟说完之后,方才开口:“你既有证据在手,为何这么长时间不曾入京上告?”
“我怎能不想上告?若是能替我父亲平反,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在所不辞。”
芮麟面露苦笑,红着眼睛可怜说道,
“可他是当朝国公,权倾朝野,且我父亲被害之后,他便一直派人追杀芮家之人,就连亭山书院也未曾放过。”
“我这一年多间几次险死还生,若非芮家家仆拼死相救,我又早早察觉不对逃离书院,恐怕早就死在豫国公府的人手上。”
“我曾几次试图上京,可每次还没靠近京城就被人发现,这次若非得知漕司之事暴露,豫国公下狱,京中已无阻拦,我怕是也没命能够踏足京城,去敲那登闻鼓。”
“梁大人,我一平头百姓,怎能与权贵抗衡?”
芮麟本就长得极好,杏眼钝圆,容貌无辜,看着比之年岁还要稚气一些。
他笑起来时极为讨人喜欢,而想要取信于人时,也很容易便能让人心生好感,更遑论他此时微垂着眼,脸色苍白轻抿着嘴唇,红着眼睛像极了惶惶不安的小兔子。
那满是苦涩地说着被人追杀逃命的艰辛,让得堂前围观之人都是心生同情。
平民和权贵,向来都是矛盾所在,芮麟将自己划到了平头百姓这一边,顿时便让得所有人都对仗势欺人的豫国公心生恶感。
“这豫国公实在可恶!”
“就是,人家不与他同流合污,就杀人灭口,还想将人孩子也赶尽杀绝,这种人当真该死。”
堂外骂声阵阵。
豫国公则是目眦欲裂:“你这小儿,老夫何时命人杀你!”
他是让人解决了芮攀,也让人定了芮家的罪将其满门发配,可却不知道芮攀还有义子在亭山书院。
他要是早知道芮家还有这么一个人,当初就会斩草除根将人弄死,又怎会让他活到现在,还让他拿着芮攀留下的所谓证据,将他逼到如此地步?
芮麟闻言看着他:“你当然不认,就像是你害死我父亲,伪造血书冤害于他一样,像你这种心狠歹毒之人,又怎会承认自己所做恶事。”
“我这么长时间险死还生,就是要将你这恶人绳之于法,否则对不起我枉死的父亲,对不起被你所害之人!”
“你……”
明明是信口雌黄,可所有人都信了眼前小儿之话。
向来巧舌如簧的豫国公这一刻竟体会到百口莫辩之感。
“砰!”
梁德逑重重一敲惊堂木,厉声道:“本官审案,未曾询问你之前谁允你开口?”
命人按住豫国公后,他便冷道,
“若再有下次,休怪本官命人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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