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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听仆人说贺亦岚还跪在前院,贺知章惊了一头。
    他昨晚上心情不好,埋怨窦氏慈母多败儿,对母子有怨言,直接歇在妾室那里。
    原以为贺亦岚只是耍小性子,因为他自小到大都温顺听话,从未忤逆过他,不想竟较起了真儿。
    听说贺亦岚跪了一整夜,贺知章诧异道:“这会儿还跪着的?”
    仆人道:“还跪着的,怎么劝都不听,主母请郎君过去瞧瞧,怕二郎把身子给折腾坏了。”
    这一说,贺知章顿时恼了,不痛快道:“年纪轻轻的身板好得很,他要跪就让他跪着,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见他动了怒,仆人不敢再多言,只得回去回话。
    这回贺亦岚是铁了心要挑战父权,任凭窦氏怎么劝说,皆是一声不吭。
    眼见朝阳升起,太阳落到他的身上,窦氏又是心疼又是气恼,“那秦大娘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这般忤逆?”
    贺亦岚的下肢已经麻木,一宿未睡,眼里布满了血丝,他沙哑道:“阿娘也曾说过她极好,端方稳重,有一双巧手,胆色过人,身段也不错,这样的女郎,儿求娶,有何不妥?”
    窦氏懊恼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秦家的门第太低,上不了台面。你虽是次子,可大郎自小就是药罐子,活一日得一日,贺家就指望你继承爵位了,你却要娶一六品官的女儿为正妻,不是打你爹的脸吗?!”
    贺亦岚平静地看着她,“贺家的世子之位是兄长的,他能长命百岁,我不需要。”
    提起嫡长子贺亦平,窦氏揪心不已。
    他在娘胎里就先天不足,有胸痹的毛病,常年累月与药物为伍,能长成人已是不易。
    前年长子娶了妻,一直没有子嗣,他的身体极度羸弱,已经耗得油尽灯枯,怕是熬不过这两年了。
    府里子嗣不多,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世子爵位迟早都会落到老二身上。
    诚意伯早有婚配人选,偏偏贺亦岚闹了这一出,不是给他们添堵吗?
    窦氏也不想藏着掖着了,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你也别瞎折腾了,你父亲已经打算让你娶忠勇侯府的沈二娘。”
    此话一出,贺亦岚愣住。
    窦氏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了小辈做主?”
    她原本以为贺亦岚会失望,谁知他忽然笑了起来,看得人发憷。
    “你笑什么?”
    “阿娘,儿自小到大可曾忤逆过你们?”
    窦氏沉默了阵儿,才道:“没有,你一直都很听话。”
    贺亦岚哀哀道:“是啊,儿一直都很听话,也会永远听话下去。”顿了顿,“可是这一回,儿想自己做一回主。”
    窦氏毫不犹豫打断他的念想,“你别做梦了,只要你还是贺家的二郎,就永远都做不了主。”
    贺亦岚闭嘴不语,他忽然想起王简曾说过的话,娶谁不是娶?
    也许对于王简来说,没有喜好也没有厌憎,娶谁都是一样。
    但对于他来说就是不一样,若是他喜欢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若是不喜欢的,塞多少都不要。
    夏天日头毒辣,贺亦岚执意犟到底,跪到正午时□□体受不住,中暑晕厥了过去。
    窦氏急了,忙请大夫来看诊。
    哪晓得傍晚他突发高热,人都烧糊涂了。
    窦氏心急如焚,命婆子去把贺知章请过来。
    贺知章还以为是吓唬他,放下碗说道:“白日里不都好好的吗?”
    婆子三言两语把情况说了。
    贺知章半信半疑,因为他经常上母子的当。
    窦氏溺爱儿子,毫无底线,他是最看不惯的,多半是做戏。
    婆子无奈,只得回去回话。
    窦氏火冒三丈,她性子烈,又是将门之女,立马到小厨房里提着一把菜刀冲进了妾室的院子里,要砍死丈夫。
    那阵仗把仆人们吓坏了,窦氏怒火冲天骂道:“贺知章你个老乌龟!今日二郎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贺知章见她动了真格的,边躲边骂道:“疯妇!你这成何体统?!”
    窦氏状似癫狂,从昨晚到现在慈母心备受煎熬,哭闹道:“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这是要二郎的命啊!”
    贺知章:“你胡说些什么!他反了天,就该跪着好好反省!”
    婆子忙道:“主子,二郎高热不退,已经烧糊涂了!”
    贺知章这才后知后觉地急了,“怎么不早说!”又问,“大夫呢?”
    “大夫在施针,喂不进药。”
    贺知章骂骂咧咧道:“不早说!”
    他匆匆忙忙去探情形,走到半道上绊了一跤,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贺亦岚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净说胡话。
    给他施针的大夫见贺知章来了,起身行礼,贺知章急道:“今儿上午都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烧成了这般?”
    大夫道:“令郎昨夜应是受了寒,正午又中暑,再加之心志郁积不畅,才导致高热,病症来得委实凶险。”
    贺知章焦虑道:“那要什么时候才能退热?”
    大夫:“老夫方才已经喂了药丸,待施针后看情况。”又道,“令郎的膝盖淤青红肿,也需要仔细处理。”
    贺知章撩起贺亦岚的裤腿看,心里头不知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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