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多数都是像书肆老贾、粮油铺向娘子、卖小食铺,或手艺人群体。
他们的生活条件比最底层要宽裕些,但也比不上商贾们富裕,对一百多文一斤的棉花接受度良好。
若是像范谨或蔡六郎这样的家庭则是不会使用棉花的,因为每一文都来之不易,棉花对他们来说还属于奢侈品。
孔氏坐在后院里刺绣,范谨从外头回来,说道:“今儿咱们胡同里全是人,都往段家跑,就跟过节似的。”
孔氏笑道:“人们可不傻,前阵子炒得这般火热的白叠子,四百文一斤的东西,现在才卖一百三十文,就是颜色差了些罢了,用处还是一样,谁不想讨些来试试。”
见到自家屋里也有不少,范谨诧异不已,“阿娘也去讨了?”
孔氏:“我哪有钱。”顿了顿,“秦小娘子心善,给我送了好些来,先前说两幅刺绣收一幅的价,剩余的用白叠子抵,结果我还是占了她不少便宜。”
范谨抿嘴笑。
孔氏自顾说道:“今年这个冬天比去年过得好。”
范谨“嗯”了一声,问:“这招牌她们急着要吗?”
孔氏:“不着急,我绣得也慢。”
范谨提醒道:“阿娘悠着点,莫要伤了眼。”
孔氏:“我心里头有数。”
张家胡同里的热闹持续了两三天才消停,这批白叠子全部处理完又换了好几十贯铜板。
先前秦宛如把段珍娘的利润捞了些来买轧棉机图纸,现在全部填回去,账目算是填平了,相当于她干了一年就挣了个轧棉机图纸。
值!
在方氏安排仆人清扫段宅时,远在魏州的方二娘总算到了京。她是走的水路,要在闵县码头落脚,而后从闵县进京。
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可算被段家的家奴蹲守到了。
当时方二娘吃惊不已,没料到会这般巧,难以置信问:“珍娘真在这儿?”
家奴也高兴不已,答道:“在呢,这会儿还在忙铺子的改装修缮!”
当即把方二娘带过去瞧,路上方二娘不停地询问,家奴一一作答。
在听到他说租下一千多亩地种白叠子时,方二娘咂舌道:“我的娘嘞!这作坊可不得了,是要让我倾家荡产呐!”
家奴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忙道:“主母是不知,贺家都已经卖宅子砸进来了,说要把这事做大。”
方二娘“啧啧”两声,她就是因为贺家掺和进来了所以才过来的,要不然哪会这般奔波劳累。
在铺子里忙碌的段珍娘正跟窦氏商量怎么做隔断屏风时,突听柳婆子喜笑颜开过来道:“娘子,主母到京了!”
听到自家老娘来了,段珍娘欣喜不已,看向窦氏道:“姻伯母,我阿娘到了!”顿了顿,“砸钱的来了!”
窦氏被逗笑了,“快去瞧瞧。”
她也听说过方二娘的经历,孤儿寡母的,还能在魏州撑起好几家绸缎庄,可见是个有手腕的女人。
不多时方二娘一行人过来,窦氏探头观望。
只见那妇人极其年轻,也不过三十多的模样,穿了一身讲究的绫罗衣裙,梳着圆髻,化着得体的妆容,模样干练,就是连日来风尘仆仆,有些许憔悴。
方二娘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窦氏身份不凡,落落大方上前跟她行礼打招呼道:“亲家。”
段珍娘神采飞扬跟双方介绍。
窦氏颔首,知她母女定有体己话要说,又一路辛劳奔忙,说道:“你们先回宅子歇着,这儿我看着弄,晚些时候再回来说其他。”
段珍娘:“那就有劳姻伯母了。”
方二娘向窦氏行礼告退。
待母女二人走远后,窦氏身旁的婆子说道:“到底是从小地方来的商贾女子。”
窦氏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是啊,一个寡妇,还能撑起几家绸缎庄没被夫家宗族生吞活剥,且不用卖宅子砸钱银进来,确实是个小地方。”
这话噎得婆子面红耳赤。
窦氏淡淡道:“我贺家要来做这个场子还得卖房产,而人家不用。”
婆子:“……”
窦氏:“我家里头养着几个男人,还不如一个寡妇,跟她又有何区别?”
婆子垂首,不敢再多说一语。
另一边的段珍娘挽着自家老娘的胳膊,亲昵询问她一路来可还顺遂。
方二娘回道:“现下太平,走哪儿都放心。”又问,“三娘呢,她没在这儿吗?”
段珍娘:“三妹前阵子回去了,这里的千多亩地还是她盯着下底肥的呢,这会儿她回去弄剥籽的器物,要不然明年可够得剥了。”
方二娘问:“是剥白叠子的籽吗?”
段珍娘:“对,就是那个玩意儿,先前我们种的几十亩白叠子,剥籽可折腾死了,一提到就头疼。”
方二娘半信半疑,“三娘有法子?”
段珍娘点头,“她说她有法子,那弹棉匠工具也是她弄的,肯定有门路。”
二人又说了些其他,抵达苏宅,方二娘仰头看院门,只觉得宅子很是气派。起初她还以为是贺家的别院,后来才听段珍娘说是租的,一年十六贯钱。
方二娘进院子打量,里头面积宽敞,景致也布置得好,她满意道:“这十六贯倒是值。”
段珍娘道:“东厢房那边是三妹住的,西厢房我住,正房是姻伯母住,两边的厢房各四间,到时候姨母他们过来也有落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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