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人们会善意祝福,谁料接近正午时范谨都还未归来,孔氏心里头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果不其然,下午很晚范谨才归家。见他面色不好,书肆老贾原本想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范谨不声不响地回到家门口,孔氏听到动静,忙出来瞧。
范谨脸色灰败,喉结滚动,隔了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来,“让阿娘失望了。”
孔氏心中一紧,欲言又止。
范谨:“我想歇会儿。”
孔氏知他心里必定不好受,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只是点头。
范谨独自回了房,像木头一样躺到床上,满脑子都是怎么跟秦二娘交代。
她是官家娘子,又有大长公主傍身,有大好的前程,他自知配不上,若是登科讨个一官半职,他至少还有些许颜面上秦家的门。
如今,所有希望都破灭了。
他没有颜面见她,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见她。
想到那张娇俏又明艳的脸庞,范谨想死的心都有,明明胸有成竹的,却偏偏落第了。
命运给他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他落第的消息秦二娘也知晓了,一早她就遣贴身丫鬟绿袖去看的榜。
绿袖打小就跟在她身边,也识得些字,把范谨落第的消息告知后,秦二娘的反应倒是比范谨镇定得多,再问了一遍,“那黄榜上当真没有他的名字?”
绿袖点头,“没有,奴婢还不信,仔仔细细看了好些遍,确实未曾见到有他的名字。”
秦二娘沉默。
绿袖不禁有些心急,“小娘子,这下又该如何是好?”
秦二娘看向她,不答反问:“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绿袖闭嘴不语。
秦二娘淡淡道:“今年没中,就再等三年,反正他丁忧也曾耽误过,再耽误一回也无妨。”停顿片刻,“当年我爹不也是熬到近三十岁才登科的吗?”
“可是……”
“没有可是,没考中也无妨,但这门亲得先结了。”
“主母他们会允吗?”
“怎么不会允,他们若是不允,我反倒要问他们了,当初爹虽有功名也是像范谨一样,那个时候外祖他们还把闺女嫁他呢,我这不是走了他们的路子吗?”
“……”
“我明儿要见一见他,你给我想个法子把他哄出来。”
绿袖应声好。
她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孔氏在绣秦宛如她们的招牌,便去了一趟张家胡同,找段家的家奴一并去问招牌的事,趁孔氏不注意时把纸条塞进了范谨的门缝里。
范谨听到门外的声音觉得心里头烦,开门时意外发现门缝的东西不由得愣住。他困惑的把它捡拾起来,看到上面的字迹心里头一紧,不知是何滋味。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他迟早都得去面对秦二娘,既然她要见他,便硬着头皮走一趟好了。
次日一早范谨外出,孔氏担忧他,忙问他要去哪里,范谨答道:“阿娘勿要担忧,我去祭拜一下父亲,告诉他三年后再战。”
听到这话,孔氏心里五味杂陈,“少仪……”
见她眼眶发红,范谨心里不是滋味,黯然道:“孩儿没用,让阿娘失望了。”
孔氏摇头,握住他的手道:“我儿是最好的,这次失利,下次再来,你还这般年轻,莫要想不开。”
范谨点头,“儿想得很明白,下次再战。”
孔氏拭了拭眼角,“早些回来。”
范谨“嗯”了一声,昨晚一宿难眠,眼下青影沉沉,精神不是很好,看着叫人担忧,但他说了下次再战,便是接受了这次的失利。
孔氏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秦二娘约他到南归坊的一处道观见面,她先在客居里等人,由绿袖到外头引范谨过来。
等了莫约半个时辰,范谨才到了,绿袖唤了一声,“范郎君。”
当即同他行了一礼,范谨回礼,绿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范谨有些拘束的同她往客居那边走去。
现下客居这边的院子清净,绿袖敲门,秦二娘应了一声。
范谨迟疑了阵儿才进去了,绿袖则守在门外。
看到坐在桌前的俏丽身影,范谨尴尬又局促,他梗着脖子朝她行了一礼。
秦二娘上下打量他,问道:“昨晚一宿没睡?”
范谨别过脸,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她。
秦二娘沉默了阵儿,说道:“这次失利,下回再考便是,我爹也是近三十才登科的,你可比他年轻多了。”
范谨暗暗掐掌心,欲言又止道:“秦二娘子,我……”
秦二娘打断问:“什么时候来秦家提亲?”
范谨:“……”
秦二娘:“你可莫要反悔。”
范谨局促道:“我让你失望了。”
秦二娘起身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哪有事事都顺遂的,今年没中,三年后再考,你有才华,总能再考上。”
范谨抬头看她,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秦二娘淡淡道:“当初我爹也是考了两回才登科的,我外祖把阿娘嫁与他,看中的不仅仅只是功名,还有他那个人,他们觉得我爹实诚,以后能依靠,你是不是也像他那样得靠?”
这话令范谨触动,讷讷道:“我与你天壤之别,如今前途未卜,我不知该以何种脸面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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