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我就是担心你,怕你承受不住。”
范谨握了握她的手,正色道:“我想明白了,大不了三年后再考,我只是一次失利,又不是一辈子失利。”
孔氏这才展颜,“你真的想明白了?”
范谨点头,“想明白了,就是要苦了阿娘跟着我受累。”
孔氏宽慰道:“我啊,只要你在身边平平安安的,就不叫累。”
这话令范谨窝心,“阿娘……”
孔氏拍了拍他的手,乐观道:“我家崽,一定是最厉害的。”
当时他们并未多想李南来取答卷的目的,转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殊不知李南走这一趟是因为赵章觉得脸疼不服气。
之前他还跟王简讨论过范谨,两人都觉得他登科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结果落第了,委实令他意外。
王简也很诧异。
二人在宫里看过礼部那边提交上来的中榜名单后,都觉得没有面子,于是赵章让王简去讨范谨的答卷来看看到底有多差。
王简却是个妙人,他并未从落第举子里查范谨的答卷,而是让李南找本人亲自写一份,于是才有了这茬。
傍晚下值回来,李南把范谨亲笔写的答卷呈上。
王简用完饭,梳洗沐浴后换上一身宽松的衣袍去书房看那厚厚的一叠答卷。
范谨的字迹他是熟悉的,文雅工整,没有他外放。哪怕是重写,整个卷面也是非常干净,没有任何瑕疵。
这一坐,整整持续到宵禁鼓声响起,王简都还没去睡。
瑶娘过来催促,王简坐在桌案前,单手扶额,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久到他的胳膊发麻。
受到外头的惊动,王简回过神儿,视线落到答卷上,脸上不知是何表情。
外头的瑶娘道:“郎君该歇着了。”
王简应了一声,收起答卷开门出去。
现在夜间还挺凉,一股子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瑶娘忙道:“郎君赶紧回屋歇着,切莫熬夜。”
王简“嗯”了一声,不经意间看了看立雪堂的方向,他的爹皮,又得扒一层了。
这次,就让赵章这个外孙儿亲自扒。
翌日王简进了趟宫,马公公把闲杂人等遣退,亲自守到门口,他才把范谨的答卷呈给赵章看。
会试中榜的进士们还要经过殿试摘头三甲,这个是需要天子亲自问考的,礼部把中榜的人员名单呈递上来,赵章也能查看进士们的答卷。
在看过范谨亲笔书写的答卷后,赵章一言难尽地看向王简,眉头拧成了油炸鬼儿,“这是范谨的答卷?”
王简点头,“我让他亲自写的,错不了。”
赵章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
这个少年人在王简的熏陶下比往日要稳重许多,他憋了许久才道:“礼部那帮人……让我说什么好呢?”
王简沉默。
赵章发愁道:“这中间定有猫腻。”
王简淡淡道:“那就查吧。”
赵章顿身看他,“又要我恶龙咆哮?”
王简:“……”
赵章伸长脖子,嗷呜了一声,“查吧。”顿了顿,“从何查起?”
王简朝他招手,赵章走上前,“这次科考涉及到诸多人物,主考官礼部侍郎是你外祖的人,同考的也跑不掉,现在我们发现了纰漏,但需要一个契机,契机你明白吗?”
赵章:“契机是啥?”
王简想了想,“你让马公公去把中榜的两百多人的答卷取来,我们先看看是不是范谨被顶替了,如果是被顶替就好办了。”
赵章当即命马公公亲自去取。
两百多人的答卷可不少,整整几大木箱,马公公差人从礼部那边抬来后,舅甥俩立马一份份扒拉,找跟范谨答卷匹配的看。
二人耐着性子翻找,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还别说,真被赵章给扒拉出来了。其中一名叫彭顺安的举子,他的答卷正是范谨的,连字迹都是一样,就是名字不一样。
见他一直盯着那份答卷看,王简问:“怎么?”
赵章脸色难看道:“舅舅过来。”
王简搁下手中的答卷过去瞧,赵章生气道:“这回若是范谨没有落第,考官把彭顺安的答卷换成他人的,我们只怕是察觉不到端倪的。”
王简看着那份答卷,心情也有几分沉重。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到那两百多份答卷上,里头到底有多少真假,谁又能得知?
如果不是因为范谨的特殊性,他们又如何能从中发现猫腻?
赵章一时不痛快,把答卷踢得满地都是,愤愤道:“朝廷这样选拔人才,委实叫人忧虑,我坐在这上头,害怕!”
王简默默的把答卷捡起来放好。
赵章看向他,问:“舅舅你说句话呀?”
王简细细思索了阵子,才说道:“陛下莫要心急,让臣想想怎么去找契机把事情挑出来。”
赵章急道:“如何挑?”
王简做了个手势,“范谨这人你我都相中的,但不能让他成为箭靶子,倘若他成为了这次科举舞弊案的箭靶,就算他登科,往后的仕途也是艰难重重,陛下明白吗?”
赵章欲言又止。
王简老谋深算道:“现在离殿试还有两天,你先莫要声张,让臣想个法子来捅这个蜂窝,用复试的方法来重新考量这些中榜人到底哪些是驴哪些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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