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提起桌案上的狼毫朝他砸了去,他本能避开了,无辜道:“这事原本也跟卑职没关系,明明是金盛那边出的岔子……”
“你还说!”
钟泽怀闭嘴不语。
卫国公的太阳穴突突狂跳,头痛道:“你方才没有听到吗,陛下在跟咱们叫板,要废了你们这帮饭桶!”
钟泽怀:“可是……”
“闭嘴!”
卫国公头痛地揉太阳穴。
这个外孙越大就越不容易掌控了,现在会试捅出篓子来,若把闹事的那帮人抓了,上头的外孙要跟他闹,若任其发展,以后科考这块他休要再沾染。
卫国公一时间恨死端王那帮王八羔子,若不是翰林院金盛出了岔子,哪会闹成这般?
钟泽怀也是束手无策,若是把闹事的张俊和黄景温杀了,只怕会闹得更厉害。若是把黄景温拉去考问,一去就露馅,一旦开了个缝,全都得搞砸。
这两年朝廷的官儿委实难做,去年才杀了一批,这才开春又要倒霉一批。
而离开立雪堂的王简则背着手望着明媚春日,咧嘴露出一抹笑。他心情极好地去了一趟寿安堂,去看望王老太君。
老人家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四房的王五郎王汾跟她捶腿讲笑话。
小子今年十三岁,性格比较内向,在府里跟他老娘郭氏一样极不起眼,样貌也生得腼腆,跟女孩似的文静。
在妻妾们都努力跟卫国公亲近时,四房郭氏很有自知之明。
论起傍身子嗣,她没有当家主母姚氏厉害,女儿是太后,儿子是世子;
论起跟卫国公的情分,她也比不上二房乔氏,人家是原配留下来代为照顾的;
论起样貌,她就更比不上三房赵氏了。
郭氏只有王汾一个幼子,母子时常与姚氏和王老太君走动,不像二房和三房具有攻击性,很有做为妾室的本分和规矩,故王老太君也会给母子颜面,维持他们的体面。
王简过来时王汾正逗王老太君开怀,见到自家三哥,他赶忙行礼问好。
王简对他的态度也比较温和。
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未曾沾染污泥,本性也比较温厚纯良,再加上母子不争强好胜,一直谨小慎微,他是愿意给他们生存空间的。
王简问了些他的功课,王汾偷懒有几个回答不出来,王简指了指他,说道:“疏懒了,若是被父亲知道,定要挨戒尺。”
王老太君笑眯眯道:“五郎还小,你这个三哥空闲时也要好生教教他,勿要让他走歪了。”
王简“唔”了一声,同王汾说了好一阵子话,小子才回去了。
待他离开后,王老太君幽幽道:“郭氏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个家里头该如何立足。”
王简淡淡道:“五郎是极好的。”
王老太君点头,“他还小,若有不对的地方,你要及时纠正。”顿了顿又道,“四郎比他要狡猾些,鬼名堂也多,所幸本质不坏。”
王简搀扶她起身道:“四郎惧我。”
王老太君拄着拐杖,“你是国公府的世子,他以后要仰仗你,该惧你。”
王简没有说话。
祖孙进了屋里,王老太君坐到榻上,看向他道:“听说外头闹出事来了,可当真?”
王简遣退闲杂人等,才道:“有举子质疑会试不公,闹得沸沸扬扬,陛下知道了很是震怒,让父亲拿法子出来平众人之怨。”
王老太君皱着眉头道:“你父亲怎么说?”
王简:“他说要好好想想。”
王老太君冷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那黄景温既然被人质疑,直接把他找出来考问考问,肚子里到底有没有东西,可是哄不了人的。”
王简抿嘴笑道:“陛下也是这般说的,现在还没殿试,这事若不摆平,只怕今年的会试恐难服众。”
王老太君叹道:“不给出一个交代,恐寒士子们的心呐。”
王简“唔”了一声,“落第的举子要求复试,大不了当庭再考一回,有没有本事,一试便知。”
王老太君沉默。
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到卫国公那儿就难办不已,可见中间定有蹊跷,要不然他何故这般为难?
王老太君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自家孙子每扒一层皮,她就失望一分,曾经那么引以为傲的一个人,结果却落到了这般田地。
见她神色黯然,王简握了握她的手。
王老太君回过神儿,缓缓说道:“这个家里还有你和四郎五郎他们,是吗?”
王简垂眸道:“对,大哥和二哥走歪了,还有我们下面的几个。”
王老太君:“莫要叫我失望。”
这件事情国公府是压不下来的,皆因对会试提出质疑的不是平民,而是举子,有功名在身的人。
他们本身就受到关注。
最终赵章亲自下旨提黄景温殿试考问,结果不言而喻。
黄景温肚子里连半桶水都没有,正如张俊所说是一个连《论语》都背不全的人,这样的人却能中榜。
当着众臣的面,赵章大发雷霆。
众臣惶恐下跪,齐声高呼陛下息怒等语。
底下的黄景温知道捅了篓子,瑟瑟发抖。
赵章狠耍了一通威风,对“雷霆震怒”这门技巧愈发纯熟,要求亲自主持查审这次的科举舞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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