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曾对范谨说过那般,当朝廷里有脊梁的人多了,黑色自会褪尽,被干净清明取代。
好比这次的科场舞弊案,主考同考全部撤换成自己人,一下子换掉十一人呢,收获还不小。
王简仔细将暗格锁上,把书架归位,离开了书房。
那块隐藏在黑暗里的灵牌是他供奉在心里的明灯,他用每一桩拨乱反正的案子去供奉它,祭奠它。
直到某天,他可以大大方方供奉,去祭拜。
殿试出一甲二甲三甲的结果后,由官员填榜再次放榜。
这个时期还没有传胪典礼,头三名是可以直接授职的,状元授的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相当于皇帝的秘书。
后两名则是编修。
当初王简夺探花后,先帝并未让他在翰林院呆两天,而是把他塞进了大理寺。
他的起步是非常高的,没有一步步熬资历,全靠先帝个人喜好,从中也可以看出朝廷的混乱。
先帝晚年昏聩,又因梁王老儿扶持废太子而猜忌,性情反复不定,以至于落下这么一个党派相争的烂摊子,叫后人来收。
梁王多少对他有怨言,也恨自己当时死脑筋,觉得废太子是嫡长子,不应动摇根基,而眼瞎忽略了品格问题。
现在一点点去板正,着实令他费了不少心思。
所幸赵章不是太蠢,且有王简助力,要不然大燕长此以往,一旦爆发出一场战争,将岌岌可危。
言归正传,一甲三人的黄榜名次张贴出来时,范谨正跟邻里蔡六郎讲一个典故。
他现在对名次已经没有追求了,只要能登科给秦二娘一个交代,就已经是莫大的欣慰。
有人把他夺得状元的消息传了过来,范谨还不信。
张家胡同一下子沸腾了,全都七嘴八舌问真假。
隔壁同乡薛四郎也过来报喜,他是二甲里头的,虽未能夺得好名次,但也替范谨高兴,说他真的中了状元。
当时范谨还想着若要急着授职拿俸禄,还得再朝考一次,哪晓得一下子就省了麻烦,能直接授职进翰林院拿俸禄养家了。
他又惊又喜,跟捡了便宜似的,复试已经属于惊喜,状元更是锦上添花。
不过同时又生出几分疑惑,之前他就走了狗屎运受王简他们青睐,会不会是走后门的关系户?
想到此,范谨的心情不禁有几分复杂。
名次出来后,各种庆祝新进士宴请纷至沓来,鹿鸣宴、琼林宴、樱桃宴等,有些是公家的,有些是富商私人宴请,皆为庆祝新进士。
在范谨这群人喜气洋洋时,主考官钟泽怀和同考官金盛等人则倒霉透顶。
钟泽怀被革职抄家不说,全家老小皆被判流徒,并且子嗣这辈子与功名无缘。
运气好的是保住了一条命。
十一名考官里没有哪个是干净的,不论他背靠何人,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赵章办理得非常娴熟。
这要多亏王简的辛勤栽培,现在他对这门技艺已经能运用得非常纯熟了。
接连搞了这么两回,如今他在朝中的威信渐渐起了苗头,不像最初那般像只奶猫,就连王太后都觉得自家这个二傻子开始有人样儿了。
虽然有时候她还是觉得像个二傻子。
范谨中了状元,不少人登门寒舍欲结亲。
孔氏高兴不已,又开始老生常谈,在他参加完琼林宴回来时念叨道:“少仪如愿夺了状元,什么时候把亲事给定了,你都老大不小了。”
范谨微醺道:“明日就去请官媒娘子。”
孔氏半信半疑,“当真?”
范谨点头,“当真。”
孔氏好奇问:“讨哪家的小娘子?”
范谨答道:“讨秦家的。”
孔氏一下子来了兴致,追问:“老二还是老三?”
范谨:“老二,明日就去讨。”
孔氏暗搓搓激动,“那敢情好啊,秦二娘子生得漂亮,以后生的娃也俊。”
范谨:“……”
他憋了憋,说道:“我看你平日里不是挺喜欢跟秦三娘子打交道吗?”
孔氏摆手,笑眯眯道:“甭管是谁,只要是秦家的,能抓一个是一个!”
范谨:“……”
孔氏继续道:“你蹉跎到至今,为娘已经对儿媳妇没有要求了,女的,活的,愿意的,就行!”
范谨:“……”
孔氏心情高兴,甚至哼起了五音不全的小曲儿。
范谨听着脑壳痛,不由得说道:“阿娘,你能不能别唱了,我头疼。”
孔氏嫌弃道:“谁叫你天天喝酒。”
范谨痛苦道:“我也不想喝,天天跟卖场上的姑娘似的,这里拉那里请,当猴儿一样被围观,折腾死了。”
孔氏给他煮解酒汤,“酒量不好就勿要喝。”
范谨像死猪一样躺到床上,头痛。
第二天官媒娘子周氏走了一趟秦家。
恰逢秦致坤休沐在家,正在秦老夫人房里唠家常,忽然听到家奴来报说官媒娘子登门了,秦老夫人心头一喜,笑呵呵道:“这是来了喜事啊。”
秦致坤也好奇不已,起身道:“我出去瞧瞧。”
对于有姑娘的家庭来说,官媒娘子可得罪不起,方氏忙把周氏请进正厅,笑盈盈问:“周娘子是为哪家来说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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