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简则把目前京中的情况粗粗说了一番,卫国公掌宫禁宿卫,哪些旧部任什么官职,住在哪儿,他特地备了一份人员名单。
吕四接过名单看了一眼,有好些个熟悉的名字在上头。
他将其仔细收捡好,说道:“我们几个老哥子会好好跟这些人叙叙旧,待事情办妥之后,再同世子联络。”
王简点头,“有劳了。”
吕四:“让老太君宽心,当年我们跟着你祖父劈荆斩刺挣来的忠烈清誉容不得半点污迹,虽然你祖父去了,但还有我们这些废人守着呐。”
这话说得王简内心触动,向他跪拜行了一礼,吕四忙扶住,“世子这是作甚?”
王简起身道:“京中百姓的安危全握在前辈们手里了。”
吕四拍了拍他的手,“且宽心,没有人想打仗,他们若是上过战场,便知动乱的苦。”又道,“我们会想法子把那些人规劝回来。”
两人接下来又说了几句,吕四才偷偷走了。
王简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是啊,只有上过战场爬过死人堆的人,才知道动乱的苦。
第二天他进了趟宫,去王太后那里,跟她透露了些信息,让她提前做好近期会发出变故的心理准备。
王太后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却万万没料到竟然来得这般快,这般突然。
她强压下内心的恐慌与激动,压低声音道:“这事陛下知道吗?”
王简回答道:“陛下不清楚,越少人知道越好。”又道,“到时候我需要宫中配合,阿姐要全力辅助,万不能出分毫岔子。”
王太后点头,“成败在此一举,你我二人的身家性命皆捆绑在一起,我知道其中利害。”
王简:“梁王他们已经在做筹谋了,就等着祖母点火。”
王太后忧心忡忡道:“这事能成吗?”
王简皱眉道:“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姑且压上身家性命赌一把。”
王太后闭嘴不语。
当天傍晚卫国公旧部曹良下值回来,刚到家就听到妻子卢氏说有人找他。
曹良颇觉诧异,卢氏把信件奉上,他看过后匆匆出了趟门。
卢氏见他行得匆忙,问道:“大郎这是要去哪里?”
曹良应道:“我一会儿便回。”
青龙客栈里鱼龙混杂,曹良顺着信件上的线索匆匆去了,吕四等人早就等着,见他到来,命人将其引进客房。
一名老者坐在榻上,须发尽白。他的年纪已经七老八十了,身着粗麻布衣,脸上爬满了皱纹,眼睛却格外明亮。
猝不及防见到这个老人,曹良震惊不已,忙跪下唤了一声“恩师”。
老者捋胡子,“曹中郎还记得我这个恩师哪?”
曹良忙道:“恩师说笑了,学生能有今日全仰仗恩师昔日的栽培。”
老者正是昔日陪王家祖辈从战场上苟活下来的人,那只断臂便是在战场上丢失的,后来归隐山林入了道,也称广元散人。
曹良跟他倒有些渊源,十几岁从戎,当时看他资质不错,还是广元散人带着摸爬滚打从死人堆里扛过来的。
广元散人指了指他,“你这小子这些年安逸日子过惯了便不知天高地厚,我只问你,不打仗的太平日子可过得好?”
曹良应道:“自然是好的。”
广元散人:“我观你印堂发黑,近日只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此话一出,曹良惊了一遭,忙问:“恩师何出此言?”
广元散人朝他招手,“你过来。”
曹良忙走上前,广元散人道:“曹中郎日子可过得快活,我看你是舒坦日子过久了嫌命长了。”
这话曹良听不明白,“请恩师明示。”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
“你跟的主子意欲造反,你可知情?”
这话把曹良唬住了,忙摆手道:“恩师可莫要瞎说,王家满门忠烈,岂有不臣之心?”
广元散人斜睨他,久久不语。
曹良意识到不对劲,眼皮子狂跳不止,继续道:“王家是权臣不假,但当今天子倚靠王家,何故要谋反?”
“你问我,我问谁去?”
“恩师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这你不用管,我千里迢迢来京,便是要告诉你,大祸临头了,一旦王家起势,便是出师无名,诸方都容不得你们,明白吗?”
“恩师莫要唬我。”
“我唬你作甚,祁县密造兵器,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情。”
听到这话,曹良一下子瘫软在地,冷汗淋漓道:“这事儿我真不知道,我只是一介中郎将,没入王家眼里头。”
广元散人半信半疑,“你当真不知情?”
曹良恐慌摆手,“真不知情!我只听命,其他的并不清楚。”
广元散人捋胡子,“如今你知情了,若是被卫国公知晓,他可会留你性命?”
“这……”
“他若举兵造反,你可愿参与?”
“恩师莫要吓我,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谁想胡乱生事?”又道,“且恩师也说过,现今天子好端端的,若是起势,便是出师无名,杀头不说,各方必定会出兵讨伐,苦不堪言哪。”
“你心里头倒是清楚。”
“清楚!清楚!”顿了顿,“我是真不知道祁县的事,只知王家有野心,但造反是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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