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对人生的感悟,一直都没变过,固执已见。
你欺负我家小孩?你的错,罪该万死。
你被我家小孩欺负?还是你的错,谁让你惹我家孩子的?
杜平忍俊不禁:“小事,小事,哪里需要惊动母亲。”顿了顿,她忽地表情僵硬,一算时间已离家半日以上,她小心翼翼地问,“母亲已经知道了?”
郑嬷嬷同情地点点头,小声说:“一直在书房等着呢。”
杜平扶额,长叹一声,该来的躲不过。
“杜家的事都解决了?”郑嬷嬷关心地问,一开始杜家上门求助她满心不愿,凭什么他家出事要自家小孩出面?但大姑娘既选择出手,她自然也站在大姑娘这边,只盼事情圆满。
杜平笑着点头:“嬷嬷不用担心。”
郑嬷嬷又松一口气,拍拍胸口,骄傲地笑道:“老奴就知道,大姑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然什么牛鬼蛇神都摆平,不就是个总督么,大姑娘也就吹口气的事儿。”
杜平又被逗笑了,嬷嬷每次夸起她来,口气大得都快能上天了。
不过,她喜欢。
“嬷嬷,杜家的事还得你帮忙上心,给他们请个御医吧,就用我的名帖。生活上也给些花费,也许他们不会要,不过,”杜平低下头,望着地面轻声说,“试试看吧,先给他们试试。”
郑嬷嬷皱眉:“大姑娘就是太好心了。”虽觉得不该跟杜家扯上关系,但还是应下了。
杜平笑着摇头:“我心里有数,救急不救穷,帮杜家走过这个坎吧。我今日狠狠揍了胡少爷一顿,胡家好打发,但那些依附胡家的人却是难缠,我总不好时时刻刻盯着,还得看杜家自个儿,我也只能拉一把。”
郑嬷嬷还是不高兴:“这家子里个个年纪比你大,还要个小孩子照拂。”
杜平微笑,她握住嬷嬷的手,吐露真心:“如果有一天,如果我会遇见我生父,我希望,在他面前,我问心无愧。”
郑嬷嬷一下子噤声了,反握住她的手,眼眶红了:“我可怜的大姑娘。”
杜平拍拍她的手,示意无碍。对于从未蒙面的父亲,谈不上深情。无数的黑夜里,她恨过,嫉妒过,向往过,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感情,若能见面,她想好好问他一句,若是不能,她也会沿着自己的道路前进。
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但是,她不想成为被人诟病的女儿。
杜平思绪清明:“嬷嬷不用担心,出不了事。我今日去请御医,等于在宫里打了招呼,改日皇上问起我来,也不能说什么。至于母亲那里,”她深深呼吸一口气,“我这就去交代。”
第12章 就这样吧,何必打破锅底……
平阳公主躺在贵妃椅上,头上的发簪也取下了,乌丝铺散在月白的罗裙上,慵懒地翻阅书籍,听到敲门声,也是漫不经心。
“我进来了。”杜平推门而入。
平阳公主头也不抬。
“杜家的人我可以不屑,但别人不行,我姓杜,踩他们的脸就是踩我的脸。”杜平开门见山,说话毫不含糊,“母亲若真不想和他们牵扯,让我改姓萧也好,李也好,我都随意。”
平阳公主轻笑一声,放下书籍,抬眸望去:“我并未说什么,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杜平一看母亲神色,顿知她没有生气,心下一喜,立刻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笑容满面,“母亲方才是在吓我呢,”杜平按着小心脏,“亏得我胆子大,否则不被吓死了。”
平阳公主打趣:“这世上还有能吓着你的事情?”
“母亲生气就是天下间最可怕的事情。”杜平举天发誓,“也是最令我心疼的事情。”
“油嘴滑舌。”平阳公主笑,“儿大不由娘,我哪能事事管着你,还是我以前说过的老话。”她顿了顿。
杜平与她同时开口。
“自己的事情自己兜。”
随即,相视一笑。
杜平笑得畅快:“我知道我知道,娘你放心。”手指绕着黑色长发,玩得不亦乐乎,“我今日在胡家碰到了大师兄。”
这句话换来了平阳公主的侧目。
杜平道:“老师和冯阁老斗了一辈子,还是棋输一着。只要冯阁老还在,首辅就永远轮不到老师。相比之下,老师有一点倒是赢过了冯阁老。”
平阳公主含笑问:“你觉得是哪一点?”
“齐家。”杜平道,“老师治家还是很有一手的,儿子孙子都听话,家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我那时几乎天天去孙家,娘,你知道吗,连他的孙子偷偷去一次青楼妓馆,都能马上被老师知道,嘿嘿,当天下朝,就狠狠揍一顿。”
平阳公主失笑:“太傅这人,严肃了点。”
“所以,这不是大师兄的意思,定是老师授意。”杜平言归正传,“冯首辅至今仍在家中养病,也许,老师觉得这是一次机会。卢谦入狱,别说江南省,就是京城都是八仙过海,赈灾粮也好,知府替补也好,个个都摩拳擦掌。冯首辅如今态度模糊,不知道会不会力保卢谦,但不论他是否出手,有心思的人都会把他扯进来。江南省的知府位置打动不了老师,唯有首辅一位,会令他心动。”
平阳公主摸着女儿的发顶,含笑鼓励:“再想多一点。”
杜平眨眨眼,反应灵敏:“不是因为首辅?”一顿,“不单单是因为首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