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郡主。”
章知府一下坐直了身子,他没见过这个郡主,不过,这永安的名声倒是如雷贯耳,京城一霸呀,没什么是这女娃不敢干的,怼恩师怼前继父,连皇帝都敢怼啊,最最要紧的是,这女娃是平阳公主的女儿,啧,平阳那个女人呀……
章知府不好把这郡主直接赶出去,那句“不见”都在喉咙口晃荡了,他想了想,还是说:“让夫人去见她。”
这主意好,女客嘛,就应该夫人去面见,他一个老头子去见个小姑娘,像话么。
章知府老神在在,继续悠闲地听小曲。
一出戏还没唱完,只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章知府掏掏耳朵,这是把好声音,听得耳朵都发痒。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黑,转过头去。
果然,自家夫人与一豆蔻少女结伴而来。
夫人满脸慈爱,与少女相谈甚欢:“这是我家老爷特地请回来的,郡主来得巧,倒是可以一起做个伴。”
杜平笑意宴宴:“那就却之不恭了。”
待两人行至面前,章知府经年老油条,面色已恢复温和,摸着长须:“我道是谁家的女娃有如此风采,原来是永安郡主。”
杜平笑道:“太夸奖了,我会骄傲的。”
两人寒暄一番,杜平便坐在章知府身旁一起看戏,还不住点评。光从说话的内容来看,两人倒都是行家,相谈甚欢,章知府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
待这场戏落幕,杜平还是坐在原位。
章知府暗道,来了,且听她要说什么。
杜平道:“我这回是随灵佛寺一起来的,母亲甚是担心江南,所以命我来看一看。”
章知府摸摸胡子:“平阳公主是个善人呐。”
杜平道:“城内气象已是稳定,却听说城外还有不少流民无家可归,令人惋惜。”
章知府摆摆手:“一群刁民,之前还想洗劫官府。”
杜平道:“这就更需要大人的感化了,哪怕收进城来做些苦力也是好的,总得给碗饭吃。”
“唉,郡主还年少,天真了些啊,若是放进来,凤阳又会大乱。”章知府振振有词,“老夫身为地方父母官,得对那些良民负责。”
“嗯,颇有道理。”杜平又道,“不过,灵佛寺和古桐寺的师傅们愿意出城帮忙,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章知府道:“小师傅们都是好人,本官也要为他们的安危考虑,这是官府的事,郡主还是莫插手的好。”
这厮油盐不进,而且把自己那套道理运行得炉火纯青,刀枪不入。
杜平深深呼吸一口气,复又笑道:“如此多的流民在外头,岂不是给贼寇添人头?”
章知府摸胡子的手一停,义愤填膺:“会加入贼窝,正说明那些刁民不可教化,就让他们自生自灭,此事莫要再说。”
杜平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她听明白了,这老头儿打算在江南省养老了,有野心的人一听她是平阳公主的女儿,都会奉承讨好,何况如此小事,行个方便再简单不过。
这白胡子老头却不然,道貌岸然地说百姓安危,是他自个儿的安危和政绩吧。
算算年纪,这位章大人也做不了几年官了,自是安分保守。
杜平暗暗叹息,平心而论,这作为在朝廷中也不算是个坏官了,如此一想,更觉悲哀。
此路不通,得换一条路再走。
杜平一路折回公主别院,拿不定主意。刚跨进大门,就有下人来禀报,有客来访,而且一来就是两个。
弥英是代表灵佛寺的,行动低调,他知道郡主一早就去拜访知府,想来问一下消息。
与他恰好相反,陈千瑜是大摇大摆来的。
陈家最豪华的一辆马车,四匹高头大马并排前行,皮毛雪白,精神气十足,甚至连车夫也挑了最俊俏的一个汉子,穿得格外精神。后头还随行两辆稍小一些的马车,派头十足。
当马车停在别院门口的时候,陈千瑜嘴角含笑,身上贯來爱穿胡服,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
杜平看到她的时候,颇有些头疼。
旁边还有一个弥结站着。
陈千瑜一摆手,身后立刻有下人抬出整整六个大箱子。她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杜平也跟着笑了:“无需如此。”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相谈甚欢。陈千瑜是个极有眼色的人,她自不会送些简单的金银财宝来讨好,江南省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她就送什么,毕竟是横行南方的大商人,她的路子有时比起官府也不遑多让。
江南省最缺什么呢?
粮食,还有盐。
去年的水患让南方的盐产量也减低了。
她备了两箱粮食种子,两箱盐,以及两箱送礼必备的黄金。
这世上没人会讨厌钱。
那天当她决定放过永安郡主性命的时候就决定了,她要借公主府的势。这一回出行,就为了让凤阳各方势力看看,她有登门平阳公主别院的能力。
至于交情有多少?
呵,她不说清楚,又有谁会知道。
她也不担心报复,毕竟真正得罪这位天之娇女的可不是她,而是张天那个土匪。
待三人来到堂屋,杜平客气地让人看座,主动替两人做了介绍,然后便含笑坐着,并不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