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白她一眼:“尊重点,子廷是我的臂膀。”
“失言,失言,”陈千瑜自掌嘴巴,低头道,“曹郎莫要见怪,我这人嘴上不把门。”
曹子廷摇摇头,忙道不用在意。
陈千瑜自个儿找位置坐下,她举起那顶流苏冠左看右看,赞不绝口:“有时候,美貌就是正义,尤其当你兼具了美貌与地位时,众人只剩下顶礼膜拜,哈哈,这回出行算是大成功了吧?”一个眼波流转到杜平脸上,顾盼生辉。
杜平回视一眼,目光中也隐隐含笑:“百姓对上位者总是宽容,他们总会看到你想让他们看到的那一面,我跋扈也好,我嚣张也罢,只要对他们是好的,那些嚣张跋扈就会被自动解读为刚正不阿,唉,这样一对比,真是自觉惭愧。”
“你能说出这句话,你就已经很好了。”陈千瑜深深看她一眼,“人无完人。”
从初遇至今,这少女总是给她惊喜,陈千瑜万分庆幸当初的选择,若是担心报复而杀了这位郡主,先不说漕帮那边施加过来的压力,纸包不住火,便是远在京城的平阳公主查到真相,也会活剥了她的皮。
想至此处,陈千瑜伸出手来,笑吟吟地问:“你的生辰宴贴呢?是不是忘了我那份?”
杜平笑道:“你来得这么勤,靠那张脸就能进来了,还要什么帖子?”她一边玩笑一边还是掏出一张帖子递过去,“我这次打算大办特办。”
她强调了“大办特办”四字,陈千瑜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顺着问下去,“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杜平嘴角儿一勾,眼睛还盯着她,手掌却往身后招了招。
弥结立刻上前一步,手上还拿着一本册子,他先是笑眯眯开口:“陈家主,郡主这回不光打算宴请众家,而且还欲施福于百姓。”他打开册子,照本宣科,“两万个肉馒头,两万袋饴糖,还有两万根祈福红绳,目前打算准备这三大样。”
陈千瑜微微睁大眼,欲言又止。
杜平笑着解释一番:“我想打铁趁热,给大家来个深刻印象。若我是男人可讨个官来当当,自然可以大刀阔斧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我偏偏只是个女子,在这里又无根基,就只能做好事了,恰好又是我生辰,哈哈,打算在别院大门外摆个棚子,与全城百姓一起庆祝,既决定张狂行事,就要做最张狂的那一个。”
陈千瑜暗暗心惊,放在桌下的拳头不由自主捏了捏,手心已经都是汗,她慢慢开口:“这种事……连章知府都不敢做……”
太招摇了。
杜平漫不经心地笑:“就因为他是知府,所以不能做,但是我不一样,我只是个女孩儿,赶不了考,当不了官,也只能博点名声了,”顿了顿,“趁着年纪小他们还不跟我计较,等到以后我再大点,做这事儿就不会被轻拿轻放。”
陈千瑜抬眸,将手心的汗水在腿上一抹,目光如炬。不,虽然郡主不说,可她明白这绝不只是为名声。这三样东西横跨数个大买卖,粮业和肉业,加上糖业,甚至还有手工业,郡主所图甚大。
今日离开河边时,城内不少商家都看过来了,若有机会和公主府搭上关系,他们定会蜂拥而来。
她应该牵桥搭线吗?会不会事成之后郡主就把陈家这块跳板抽走?
不,从头到尾,她就没有选择。
短短一瞬间,陈千瑜就在脑中转过各种想法,她微微一笑:“陈家虽然也碰点粮食生意,不过城里还有许多其他粮商,何况郡主送出去的肉馒头必定要新鲜,若要一两天之内就做出这许多,光靠陈家可不够,甚至还得叫上各大酒楼的手艺师傅。”
杜平眸中笑意愈深,表情也更加松弛一些:“我就知道你能办下,我管不了这些杂事,全部交给你和弥结,有你们俩,我很放心。”说完,她突然又想到什么,无意问了句,“凤阳这里有商会吗?”
陈千瑜:“自然是有的,我任副会长之职。”
杜平奇道:“以陈家的财力,竟只是副会长?”
陈千瑜:“以财力而言,自是陈家第一,只商会这事也是看资历的,我太过年轻,能任副会长也是大家看在我爹的面子上。”
杜平微微一笑。
陈千瑜:“我届时陪着弥结一同前往商会,引荐给大家。”
弥结适时上前道:“那就有劳陈家主了。”
一阵风吹来,窗外树叶沙沙作响,陈千瑜背上也全是冷汗,被清风拂过,顿生凉爽之意。
她望着永安郡主的笑脸,再次确定她没有猜错对方的意思。此刻突生后怕之意,若方才有半分推诿,或是表达出陈家愿全权负责此事,不知又会是何下场?
杜平递出一块帕子,眉目温柔:“你看看你,额头上都流汗了,快擦擦吧,是太热了吗?你呀,就是想太多不好。”她又笑道,“这里有漕帮坐镇,商会想要完全掌控流通也是难事,不过有弥结一同去,弥结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尽可扯大旗,只有将商会的力量聚拢在一起,才能更好地和漕帮谈价。你替其他商户搭一座桥,支持你的人多了,会长的位置也离你不远了。”
陈千瑜望着她,心想,真是可怕,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位郡主从对商事一窍不通,到如今已能举一反三将经商和权势结合在一起考虑。
她做这些,究竟想要什么?又究竟想做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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