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杜平脸颊微红,的确有些过了。
说话间,古桐寺已到。
元青不再纠缠这问题,他扶着车身,只一脚用力,也稳稳下了马车,回眸道:“是我多事,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一直都比我更加明白。我会继续留在江南,若有我帮得上的事,尽管开口。”
杜平笑着道别:“当然不会跟你客气。”
目送他进了寺庙,她又放下帘子继续前往西街巷子。出门之前,她换了不起眼的衣服,打扮朴素,车上还准备了帷帽,走在路上很容易就泯灭于人群。
凤阳是个大城,即便经历了一次水患,路上也是熙熙攘攘。富商大户都是住在城东,西街巷子这一带都是寻常百姓,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在这里已算是殷实人家。
巷子是闹中取静,一条街还有市集和酒楼,等走进巷子里,便安静不少,家家户户都关着门,从头到尾也就三五个行人。
杜平停在这座三进院子前,按得来的消息,这就是杨东日的外宅。
她双腿用力,蹬上墙头,翻进去。
宅院里没什么下人,门口的门房正在呼呼大睡,鸟语花香,厨房里有个粗使丫头灰头土脸坐在灶头前。
杜平目光寻一圈,听到主屋里有隐约交谈声,她便缩在窗下,屏住呼吸一探究竟。
“我与你不熟,你这人信用如何也不知晓。”这个声音很陌生,她猜是杨东日。
“呵,你我目的一样就可以,其他小事何必管它?”这个声音就很耳熟了,杜平抿唇,这是张天。
张副指挥使顿了顿,目光向外微微一闪,复又笑道:“东日你的当务之急,应是尽快找出证据堵住帮中悠悠众口,要不然,依着卫帮主铁面无私的作风,你前途堪忧啊。”
杨东日听出他的讽刺,心下不悦,脸上却露出苦笑:“让张大人笑话了,我岳父这个人啊……”他话不说完,甚至流出一丝无奈和埋怨,让旁人无尽遐思。
张天眉毛一动,豪爽道:“还叫什么大人?我的出身凤阳还有谁不知道?哈哈,我脸皮厚,不在意这些,若给面子,东日称呼我一声张兄弟就好。”
搭了梯子就往上爬,杨东日立即道:“张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据闻是你在总督面前指证漕帮,铁证如山,令岳父无法抵赖。”
他见张天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便话锋一转,将后半句话改道:“张兄弟在青寨就锋芒逼人,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非池中之物,岳父心生忌惮,这才得罪了你……”
“停。”张天打住他往下说,“有什么直接说。”
杨东日脸皮一抽。
张天看着他,慢条斯理道:“要我反口是不可能的,这不是扔自个儿的面子往地上踩么?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你也明白,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和厉堂主之间,最后会是谁遭殃?”
杨东日沉默许久,方道:“厉堂主声望极高。”
张天轻笑一声:“东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点。”
杨东日身体一僵,垂下眼眸,辨不出情绪。
“我的目的,你的目的,厉堂主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张天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心上,“明明可以合作,何必互相厮杀?”
杨东日抬眸,目光闪烁,这一回他没像初见面时那样装傻来一句“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而是静静思考很久,说道:“这需从长计议。”
杜平在窗外咬牙切齿,她辛辛苦苦栽花种草,姓张的想要窃取果实?
张天挑眉,啧,再计议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他望着窗外,嘴角噙着一抹笑,言辞中已生去意:“我一点也不急,就看东日你急不急了。”他起身道,“东日想好可再联系我。”
“且慢,”杨东日心中犹豫不定,但他太清楚卫海的能耐,一旦打草惊蛇就再无翻盘可能,可张天比他急躁,就此放走担心失去一大助力。
他定了定神,语气中满是把握,一言道出对方心中目的:“你想在漕帮分一杯羹。”
张天失笑,不,他想要的是整个漕帮。
他笑道:“我出人出力,自然该收报酬。”
杨东日问道:“多大的报酬?”
“总舵剩下两个堂主都是卫海的死忠,至少得分一个位置给我的人。”
杨东日缓缓点头:“可。”他长长叹一口气,卫海在他头顶上压得太久,虽然他一直想除掉卫海,但总觉得准备不够充分。“计划完善之后我会通知你。”
张天嗤笑一声,心中看不起他的畏畏缩缩,道:“好,那我先走一步。”
杜平见他要出来,赶紧躲到墙后。
张天一直目视前方,似是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大步离开宅子。
杜平松口气,想去卧室和书房再翻翻找找,看能不能发现有用的东西。
她先去了书房,书案上的,书架上的,她统统没有放过,甚至里书中是否有夹页都一本一本地找过,却什么也没有。
她难掩失望,正要去下一个房间时,只见纸篓里有一团白纸,皱巴巴捏在一起,她伸手捞出来。
上面是一句情诗,簪花小楷,字体秀丽。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杜平眨眨眼,谁写的?总不会是他妻子吧?
她想起厉堂主的话,面现古怪,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卫海的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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