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悄无声息来到卧房外,里面传来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男人自然就是杨东日,女人却是一个没听过的声音,但杜平猜出,这位应该就是卫海的小妾了。
杨东日声音中暗藏不耐:“你怎么来了?最近漕帮事多,万一被卫海发现。”
女人的声音娇媚入骨:“东日,我好想你。”
杨东日叹气:“我何尝不是,但眼下的缠绵只是短暂的,我们应该为将来考虑,为了长久在一起忍耐一下。”
女人垂泪:“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了……”她吸吸鼻子,一双美目含情脉脉,湿润欲滴,“我怀孕了。”
屋中久久没有声音。
张天都目露震惊,这,这个发展简直比话本故事还精彩。他暗暗瞥了眼身旁,担心小姑娘脸皮薄受不住,岂料永安郡主四平八稳,不惊不躁。
杜平眨了眨眼,继续偷听。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我日日夜夜都在嫉妒卫淑婷,不就投胎本领好成了漕帮大小姐?其他有哪一点能胜过我?我嫉妒她是你的妻子,我嫉妒她能替你生孩子,我嫉妒她能光明正大可以跟你在一起!”越说到后情绪越高,她温柔抚摸肚子,又放低声音,“可如今,我也能替你生一个了。”
杨东日没有说话。
“好不好?”女人柔然的身体贴上去,抱住他低低恳求,“东日,你别这么狠心,留下他吧。”
杨东日将她抱入怀中,目光深深:“卫海知道了吗?”
女人摇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屋里了,我没见到他。”
杨东日沉吟片刻:“先告诉卫海,孩子需要光明正大的身份。”
女人惊喜:“东日,你真好。”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和你生下的,我自然会保下他。”杨东日道,“月娥,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假话,从来都不是。”
然后便是两人缠绵低语的声音,杜平听不下去,转身离开这里,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张天含笑看她离去,直到里面云歇雨散,再来没有传来对话,他才慢悠悠离开,心知男人这种时候是最放松的,他胆大包天,迎着正门大步向前。
阳光正好,门房坐在地上,嘴角有口水,睡得正熟。
张大人面不改色,脚步稳稳走了出去。
杜平窝着一肚子气往回走,她沿着热闹的街市前行,两边都是做生意的小贩,像是集市一般,来来往往的百姓面带笑容,去年水患带来的阴霾已在他们脸上找不到。
每一个城池都有生命力,只要给它修生养息的时间,没有什么恢复不了。
杜平的心情也慢慢变好。
路边的老师傅坐在木凳上雕刻泥人,五花八门,手艺精湛,周围一圈的小孩儿看着。
她随手挑了个泥人,大肚弥勒佛笑态可掬,肚子圆圆。透过幕离望出去,阳光倾洒在泥人上面,连弥勒佛的大肚子都在闪闪发光。
望着眼前民生百态,她压不住内心蠢蠢欲动。她有很多东西想在江南试行,每一个都称得上惊世骇俗,甚至可说大逆不道。
也许会失败,也许会成功,可那又如何?
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能改变。
她从不害怕被人唾骂。
烈日当空,身上渗出薄薄一层汗水,杜平嘴角却翘起一抹笑。每一步路都是在摸索,犹如盲人瞎马,夜半临渊,但每一次摸索都向前踏出一步。
很长一段时间,她夜晚做梦都会想起在城外见到的难民,可怜又可恨。她再也没有去城外,可心中一直在想,怎样的救赎才是足够?给银子?给粮食?给屋子?
不,此举犹如抱薪救火,那些泣血的亡灵不需要心余力绌的施舍,也不在意高高在上的同情。
这天下需要的,是永绝此患。
她抬头望天,阳光是那样刺眼,道阻且长,可是,行则将至。
她走到街角处,坐上等待多时的马车,打算去古桐寺见师兄。
这里到古桐寺的距离不算远,很快就顺利抵达。
她今日带着帷帽,又是一身不起眼的打扮,小沙弥听说她是来找元青的,眼神有些奇怪,看一眼,再偷偷看一眼,然后默默在前带路。
杜平几乎快怀疑小和尚认出了她。
等来到元青住处,杜平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
某个臭不要脸的男人站在门前,笑容满面,一个劲儿在策反:“寺庙讲究苦修,元青,要不要去我的住处看一看,里面房间随你挑,比这儿舒服多了。”
修长结实的身躯斜倚在门板上,一手叉腰,一手支在门上,那姿势要多没教养就多没教养,哼,衣着再光鲜都拯救不了他!想起在外宅时的惊鸿一瞥,她就悔得想自插双目,什么眼神!
杜平翻个白眼,不屑都写在脸上。
张天说话时就注意到有人来了,看到是她,眼睛一亮,尔后兴味地摸着下巴:“追着我来的?”
谁给他的脸?这厮快上天了吧!
杜平眯起眼,那感觉就像是不长眼的无赖偷人偷到她家来了,她半笑半讽:“手上血腥越多的人,越是奢望得到佛主眷顾?”她走过去,“你该不是以为上个香就能洗清罪孽?”
张天扬眉:“上香?”一副你在说什么瞎话的表情,他耸了耸肩,手指往门里一勾,“我当然是为了元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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