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笑道:“偷听得还算满意?”
杜平看他一眼,道:“日前章知府已经商定,判你徒刑三千里去挖铁矿,漕帮也无异议。”
张天似笑非笑:“姓卫的那家子是打算在路上要我的命?”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杜平嗤一声,“你觉得卫家还有哪个人既有能力要你的命,又有决心放弃一切也要弄死你的?说个出来我听听?”
张天扬眉,摸着下巴想半天,忍不住笑道:“这么一想,还挺替卫海悲哀的。”他黑眸凌厉,每一个眼锋刺到身上都仿佛有痛感,“如果有人杀了我兄弟,天涯海角我也要他的命!”
杜平又看他一眼。
“一路保重。”说完,她转身就离开牢狱,毫不留恋。
第76章 她今日犯了两个致命错误……
凤阳已到了寒露,天气还是热得吓人。
码头边的漕帮汉子穿着短褂,热火朝天搬货物,一箱接着一箱,生意比往年更好。他们满脸通红淌着热汗,有光膀子的,还有直接脱了上衣系在腰间,一颗颗黑乌乌的脑袋从岸边移动到船上,再从船上回到岸边。
距离码头不到一公里,有一件青瓦白墙的大屋,是个最近一个月内建成的,速度之快震惊整个江南。
任何不经允许的人走到门口,便有强壮高大的汉子上前阻止,他们腰间挂着刺刀,让人望而生畏。
走进去后,里面的布置非常简朴,甚至称得上是寒酸。但是,左右整齐两排汉子手持刺刀毕恭毕敬站着,就是最大的装饰,亦是最大的威慑。
堂屋很大,长方形的桌子几乎占据房间一半大。此时,这里正在开会,包括漕帮诸位正副堂主,江南商会的人,以及,永安郡主。
杜平毫无疑问坐在主位,可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其他人发言。
“水运的价格不能再降低了,漕帮还要养这么多人。”丁堂主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说话时,忍不住向主位瞥去,他实在纳闷,这郡主咋就像白玉雕的一样?怎么都不会流汗?他赶紧把飘远的心思拉回来,继续道,“这生意爱做不做,要是嫌贵,大不了你们走陆路。”
以前漕帮最和气最会做生意的就是卫海,等他一死,其他大老爷们都摆出没得谈的态度,让江南商会很是憋屈。
欧阳副会长站起来,面朝正座,手指点着丁堂主皱眉:“郡主,你听听,这像话吗?”
“找郡主也没用。”丁堂主双手抱胸,哼一声,“总不能为了卖郡主面子而让兄弟们饿肚子。”
陈千瑜开口道:“丁堂主,我们就是卖着郡主面子,这段时间才多给这些订单,薄利多销的道理你一定懂,明明可以双赢,何必吵得两败俱伤。”
“你这个女人最阴险,我不和你说话。”丁堂主一屁股坐下,背过脸。
数年前,陈千瑜那时看着脸更嫩,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刚刚继任的女家主,满江南都想咬上一口肥肉。这女人笑眯眯和他说,现在手上的金银流转不过来,这回想拿粮食来抵一年下来的运费,左口一个叔叔,右口一个大哥,他就昏头同意了。那时候想,粮食算是硬通货,不仅不吃亏,还占点小便宜。
哪晓得,这年秋收一过,天下都是大丰收,陈家之前已经把粮都清空了,正常价格卖出赚个饱,等他出手的时候,市面上的粮价不知怎的越来越低,狠狠亏一笔。
从此以后,他再不敢去讨陈家的便宜,但是,心里也把陈千瑜给记上了。
陈千瑜微微一笑:“丁堂主这么说,可就伤感情了。”
杜平看他们一边专使软刀子,另一边又死咬着,再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终于开口:“漕帮可以降低价格。”
此言一出,丁堂主跳起来:“郡主!这事你不能做主。”
杜平不理他,继续往下说:“漕帮的定价可以由货运数量来决定,运的东西多,价格就低,东西少,价格就高。”顿了顿,她笑道,“当然,你们可以一直用低价,只要和漕帮签订长期契约,但是,一旦发现你们用了其他水运渠道,那就要交总货运价值的一半数额作为罚金,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安静。
韩老是江南商会的会长,头发都花白了,他头一个开口说话:“郡主,你这心就偏了,别忘记你也算是各大商户的大股东,若是赔本,你也会跟着吃亏。”
漕帮好些都是粗人出身,听得似懂非懂,但看对方的反应知道这话说得对他们有利,丁堂主忍不住扳手指算账,发现算不出来便殷切望去,等待下言。
杜平笑笑,刚要开口,只听有人敲门,三下连续,后面又跟着重重两下间断,代表是急事,便道:“进来。”
“郡主!大事不好!”侍从满头大汗,“张天刚出城门,就遇上红花教从水路绕过来,被劫走啦!死了好多人!章知府正在发怒!”
杜平猛然起身,身后的椅子都翻倒在地。
“散会。”她扔下两个字就快步走出,她的速度很快,侍从在后面紧紧跟随,一边疾走一边交代消息,“红花教截了人还不肯散去,南门和西门那边有不少人在围攻,城里压力很大。”
杜平并不说话也不搭腔,但每句话都听在耳朵里,越听脸色越差,她走至大门时,已经有人备好骏马。她二话不说,利落地翻身上马,驾马疾行,出来得慢一点只来得及瞥到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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