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走。”
曹子廷了然一笑:“闽地?”
主管被这好看的笑脸晃了晃神,一想到这要命的问题,赶紧回神,陪着笑脸,偷偷塞一袋银子过去,“仗是要打,咱们生意也要做的。”
曹子廷掂量钱袋,好脾气地点点头:“普通生意都能做,不过郡主严令禁止的货物不准卖。”
杜平此前在漕帮下令,要求军械,粮草,马匹之类的物资禁止交易,并严令商会也要遵守规矩,决不允许在两地对峙的时候给敌人送粮草辎重。
主管忙不迭点头:“公子爷放心,郡主的话谁敢不听,我们都是做本分生意的。”
曹子廷又笑了下,一脚踢开面前的盖子,里头装的是一些胭脂水粉,看上去像是做女人家生意的。
他眼帘微撩,看到那主管暗暗松一口气的模样,开口道:“盈客闺庄就是你东家开的吧?”见到主管热情地点头,他看一眼便收回目光,态度冷淡,“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
迎上他的眼神,主管冷汗直流,觉得今日不能善了。
曹子廷平铺直述:“装胭脂水粉的箱子不该有这么重,帮众脚上动作有些吃力。”语音一落,不给对方反应时间,一眨眼已拔出腰间长剑,纵身跃到另一只箱子前,银光一闪,高高劈下,顿时露出藏在下面的军械。
主管转身就想逃。
曹子廷长臂一伸,闪烁寒芒的长剑拦在对方面前,冷冷吐出:“都拿下。”
一瞬间,盈客闺庄的那些伙计连同掌柜都被反手压下,动作快得让人不敢置信,帮众们训练有素,简直可媲美军队。
周围其他船只前搬运的汉子们只是顿了顿,看一眼,继续井然有序先前的工作,仿佛一点也没被干扰。
这组织纪律,看得各户商家咋舌不已。
曹子廷收押完毕后,就想派人将此事前因后果调查一番,然后禀告给郡主。他走到自己的书房前,看到门前开了一条缝。
曹子廷瞳孔一缩,里面有人!
他手扶剑柄,小心翼翼走近去,只听到一串熟悉的笑声,仿若银铃:“这么敏锐?”
是郡主!
曹子廷欣喜若狂,推开门,脸上表情却十足十地收敛,嘴角只是微微一翘,一副遇到普通朋友的模样:“郡主怎么来了?”
杜平望过去,突然想到一句话,喜欢是掩饰不了的。
他的表情努力淡定,可是他的眼睛一直闪闪发光,如见珍宝。
杜平垂下眼眸,淡淡道:“想来问问你,账目上是否有发现?”
曹子廷敏锐觉察到她不太开心,又不敢问,便就着问题回答,一脸惭愧:“张秀才做得很好,我翻阅了过去三年的账目,没发现不妥。”
杜平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敲击桌案。
曹子廷问道:“张秀才沉默内向,并无不妥之处,为何郡主从一开始就怀疑他?”
最初他以为郡主是想夺得漕帮财政大权才将他安插进来,可一段时间后就发现,无论张秀才做得多好,郡主都不会信任。
杜平抬眸,态度坦荡,知无不言:“任何一个地方的账房先生,一定是东家最信任的人,张忠书是卫海的死忠,而且一定是最死忠的那一个。一个老手在账目上挖坑再简单不过,所以,在你能完全接手之前,我会一直把他留在漕帮。”
曹子廷颔首同意,听到“最信任”三个字,心跳猛然加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沉默片刻,又简单把今日的事交代一遍,开口道:“人已经收押在柴房,任您处置。”
杜平无所谓地摆摆手:“你看着办就好,不用问我。”
见他眼中流露出不解之色,便又多解释几句,“黑吃黑这种事,我不方便去做,不能给公主府抹黑。你这回扣下的货物我就收下了,正好运给师兄去用,城外正紧缺。杀鸡儆猴干一次就好,最主要的是收拢这些走黑市的商家,归为己用。”
“我……我没……”曹子廷想了想,把后半句话吞回去,望着她,点头道,“好。”
杜平笑道:“这一块我打算交给你,能做成什么样就看你的实力,多大的能耐就占多大的好处,不过照我的想法来,若是干得漂亮,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持之以恒,也许可以发展成一个比漕帮更厉害的组织,将来的江南,漕帮管水上,你建立的这个管陆地,连官府都要避而走之。”
她双手交握,手背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我很期待。”
曹子廷微笑道:“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杜平听他一直说“您”字觉得别扭,沉默半晌,还是没有纠正,有点距离也好。
曹子廷道:“以前在灵佛寺,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慧根,进入漕帮以后才发现,我很喜欢这些,比过去出家的日子更有意思,我这个人,就适合庸俗地活在凡尘俗世,郡主,我欠您一句真心实意的感谢。”
杜平一怔,马上笑了:“以前的谢谢都是假客气?”
曹子廷面现尴尬,接不下话。
杜平哈哈大笑,目光意味深长:“子廷,你喜欢权势?”
“权势”二字立刻击中他心中迷惑不清的地方,为什么不怀念出家的生活?为什么更愿意留在漕帮?为什么享受现在的生活?他拨开云雾见青天,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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