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结额头上已经出汗了,硬着头皮开口:“郡主,我真没特地做什么,就是知道今日有很多官员都会来,想给你做做脸,我绝对没有强迫人,只是提前通知他们一声日子。”
杜平沉默片刻,看着他。
弥结的汗水从额头滚落鼻翼,最后流进嘴里,味道那个苦哇,这马屁拍得太辛苦。
杜平开口问,声音很轻:“你让他们准备什么贺礼?花费多少?百姓可能承受?”
弥结都快结巴了,“我以为……你看到他们都来了你会高兴,没在贺礼上提过要求,随便做点小手艺就可以了……郡主你贯來也不讲究这些……”
杜平不再看他,冷冷一眼扫过周围漕帮众人。
漕帮诸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当然不是弥结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其他几位参与的堂主顿时觉得吃了黄连一样苦。
杜平越过他们走上前,面对眼前一众百姓,长长吐一口气,脸上也挂上笑意,想要安抚几句劝他们回去。
岂料,不等她说话,百姓群中有一黑脸汉子跨前一步。
这汉子身高七尺有余,面相忠厚,笑容可掬,一走出来就鞠躬拜了拜,这拜礼的姿势也不合礼仪规矩,粗手粗脚的,一看就没学过。
黑脸汉子大声喊道:“我和乡亲们是特意来庆贺郡主生辰的,去年郡主给满城之人都准备了礼物,我们便想着要报答你。”
这话说得中气十足,方圆半里都能听清楚!
甚至惊动了停在树上的鸟,振翅而飞。
黄总督,周总兵,还有胡天磊三人本已经跨进大门,走出一段路,此时也都停下脚步,回头看这群百姓想搞什么花样。
大门附近还走着两三个参宴的小官,纷纷驻足回眸。
黄总督摇头叹气,脸上带着不自知的嫌弃:“唉,有伤斯文。”
怎么找了这么粗俗的人来演戏?
这种逢迎拍马的把戏虽不多见,但做官这么多年了,该见的也都见过,只是没想到今日能在区区一个郡主的生辰上见到这一幕。
他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这么多年了,他下头的官员怎么就没想到用这套来哄哄人呢?太不机灵太不懂事了。
胡天磊尤其感兴趣,还走回到大门位置,距离近点方便观看。
杜平一点也不想亲自上阵耍猴戏给人看,只想速战速决。
她微笑:“不必,你们的好意我心领,心意到了就够了。”
黑脸汉子忙不迭地摇头:“不行不行,郡主对我们的好大家都记着,不是有个话么,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顿了顿,他朝后面的百姓喊道,“都拿出来吧。”
他一边嚷一边也从怀中掏出一个白馒头,白花花的馒头,上面一点灰也没沾着。
每个人都从怀中拿出一只白馒头。
他们一直在怀里藏得很好,所以每一只都很干净。
杜平一愣。
这礼物,真是意想不到的……朴素。
去年她赠给百姓肉包子,他们就有样学样送她馒头?
她顿时哭笑不得。
“郡主,你是贵人,京城来的大贵人,他们都说你是皇上的外孙女,金枝玉叶高高在上,对我们来说,就像话本里的仙女一样。”黑脸汉子挠挠后脑勺,似乎有点脸红,羞愧地低下头,“我们哪怕掏光家底给你买东西,你恐怕也看不上眼,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便宜货。”
说到这里,他语带自卑,神色也不可避免低落下去。
杜平微微动容,否认道:“不……”
“可是,郡主,”黑脸汉子又是一把大嗓门喊出来,猛地抬起头,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压根没注意永安郡主要说话,自顾自讲下去,“我们总想尽一份心意,大伙儿都知道你为江南做了许多事,你一直操心打仗的事,我们就想也帮上一份忙。”
黑脸汉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举起手上的馒头:“乡亲们家里的麻袋都不够干净,担心弄脏了馒头,想问问郡主这里有没有大一点可以装东西的,把我们的馒头盛起来。”
杜平说未出口就被打断,也不生气,无奈一笑,朝身后吩咐几句,转过来点头笑道:“有,这就唤人去拿。”
黑脸汉子似乎松一口气,又说下去:“这些馒头郡主自然看不上眼,我们是送给打仗的士兵,还有在外城保护我们的民兵们,元大英雄带领的那支!他们在前面流血打仗,拼命地保护大家,我们都感激得不得了,凤阳城里能这么太平,全靠他们!”
杜平一呆,这番话出乎意外。
“听说郡主一直跟着商会在筹集粮食,我们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如果将士们不嫌弃,我们下回找更多的乡亲们帮忙做馒头,做出来都给他们送去!”
“对,下次多做点。”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下回我们自己送过去,我们送到城外去!”百姓们激动万分。
黑脸汉子嘿嘿笑:“都是自家做的,有些可能做得不好吃,但用料都实在,满满当当的,用的都是家里最好的面粉。”他拍拍肚子,“吃一个就管饱。”
“下次咱们送过去,还能帮忙给他们干活,盖屋子,听漕帮的兄弟说,那些民兵可辛苦了,白天忙着操练,晚上有时候还要做事,睡觉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点儿,咱们能帮点是一点。”有人在旁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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