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兵二话不说,信纸一抖,展开就看。
胡天磊也凑过脑袋去看。
不出半晌,他们都看完了,周总兵正想说话,却见自家三公子使来一个眼色。胡天磊开口道:“能先问一声,这位杨东日是哪位?”
厉堂主回答:“杨东日是先帮主的女婿。”
胡天磊点点头,扔出第二个问题:“现在帮中担任何职?”
先帮主早就死透了,人走茶凉,不必顾虑,但也得掂一掂这人本身的分量再做决定。他再怎么被感情冲昏头,也不好永安指个方向就不顾死活冲过去。
“无职无位。”杜平淡淡插一句。
胡天磊偷偷瞟过去一眼,正好被她抓住视线,顿时笑了:“哦,那就好。”
杜平却不放过他:“好什么?”
胡天磊吊儿郎当一挑眉:“漕帮的面子保住了,多好。”
赵副堂主被他这句阴阳怪气给激得跳脚:“好什么?他还是小帮主的父亲!”
胡天磊扯了扯衣襟,这里人多,还不准备冰块,让人闷热得慌:“小帮主叫卫翎是吧?在岳麓书院念书的那个?”呵,还是他爹介绍进去的呢,不过是个名头上的帮主。
言语之中,那股满不在乎的劲儿毫无掩饰。
漕帮不少人都面带怒色。
周总兵暗暗踩他一脚,咳嗽一声,开口道:“这信上说的若是真事,自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将红花教打个措手不及,不过,仅凭一封信,真假难辨,郡主以为如何?”
“信里写的是不是真话我不清楚,不过,月夫人想要削弱乃至除掉张天这点,我倒是深信不疑。”杜平一语道破关键之处。
屋内陷入沉默。
只要关注闽地局势变化的,都相信这一点,红花教内部生乱。
陈千瑜恰到好处帮腔一句:“陈家也有在闽地做生意的,可以远着距离观察,若是设伏,可以放个信号警示。”
这下子,连后顾之忧都没了。
周总兵点头称赞:“好,就这么办,说不定这仗就能结束一切。”
漕帮中其他反对的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有丁堂主和赵副堂主脸上越来越急,焦虑该如何说服诸人。
杜平微微一笑,特地邀周总兵来的用意已经达到,想听的话也已听到,环视一圈:“一个人的性命和无数将士的性命,孰轻孰重,大家都应该明白,”看到没人再开口反对,她满意地笑了笑,“既如此……”
“我反对。”
声音从门外传来。
几乎同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门外的守卫竟然也没有阻拦。
一个女人跨进门,姿态端庄秀丽,抬头望来,是卫淑婷。
杜平一顿,静静看着她。
丁堂主惊讶地瞪大眼,猛地站起来,急道:“淑婷,你怎么来了?”
卫淑婷从小被卫海当成大家闺秀一般教养长大的,礼仪规矩无可挑剔,盈盈一拜:“见过诸位,小女卫淑婷,你们今日所讨论的杨东日,”顿了顿,她目光清透,仿若一汪秋水,清晰干净得可以一眼望到底,“是我夫君。”
杜平抿了抿唇,终于开口:“卫氏,今日有谁邀请你来参与?”
声音不轻不重,可说的话绝对称不上善意。
卫淑婷柔声道:“杨东日是我夫君,他的去留应该问一问我的意思,还是说,只要郡主一声令下,就可强行带走别人的夫君?”说完,她镇定地看向永安郡主,藏在袖子里的手心却微微出汗,紧张不已。
听到这话,杜平反倒笑了,一下子将屋内紧绷的气氛拉松了:“说话还挺有道理?”
卫淑婷悄悄松一口气。
杜平又道:“这不就是拐着弯骂我强抢良夫?”
卫淑婷涨红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平收敛笑意,一本正经问:“卫氏,你知道杨东日做过哪些事?还愿意保他?”
她口中所指的“哪些事”,在大多人包括卫淑婷眼里,自然是杨东日当初和月娥私通一事。其实,杜平事后调查过卫海死因,杨东日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如若有一天,他儿子知道无意杀死祖父该如何自处?
卫海至死也没有把真相说出来,那么,杜平愿意继续替他保护这个秘密。
就是事情变麻烦了些。
本来这事嘛,不用她出口,十个杨东日都被人活剐了,哪里还用得着借周总兵的势?
卫淑婷沉默片刻,受不住永安郡主打量过来的视线,垂眸避开:“他是我的夫君,也是我孩子的父亲。是的,他犯过错,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原谅他一回。”
许久,没到永安郡主的回应,她有些急,抬头解释:“真的,郡主,他已经改好了,他前两天还跟我商量要去潭州探望翎儿,求郡主给他一条活路。”
杜平依旧沉默,她平淡的表情下压着几分同情。
她知道她在袒护杀父凶手吗?
她不知道。
卫淑婷“扑通”一声跪下,她不笨,她知道自己手上已没有其他能拿来交涉的底牌,能依仗的不过是父亲生前在帮中留下的情分,还有永安郡主的心软。
“郡主,东日若落到月娥手上绝无生路,你这是逼他去死啊!他是做错事,可罪不至死,求您生出一丝仁念,让我们一家人能继续生活下去,淑婷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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