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悲痛的模样坚强又柔弱,嘴唇颤抖,憋住泪水。
众人心中皆动容,尤其漕帮旧人,不忍看到先帮主的遗孤如此可怜无助,出声道:“郡主……我们再商量一下?”
杜平没说话,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女人,目光淡如水。
丁堂主看着郡主这副不声不响的样子就心里打鼓,他又站起身来,低下头颅,拱手请求:“求郡主三思。”他看着淑婷长大,几乎当成半个女儿,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
杜平轻笑一声,真是自作自受,想着兜圈子解决这事结果把自己兜进去了:“让妻子出来求饶算什么男人?我想听听杨东日自己的意思。”她走到卫淑婷面前,裙摆几乎飘到她脸上。
卫淑婷抬眸,只见永安郡主一脸嘲讽,蹲身下来,与她面对面平视。
“说不定你夫君心怀大义,愿意为江南的太平牺牲自己呢?”
卫淑婷抖了抖,噤声不语。
杜平哼笑一声,慢慢站起身来:“带杨东日进来。”
不多时,杨东日便被人带进屋来。这男人脑袋一向灵光,粗略一扫就知道现在是何境地,他从底层打爬到今日位置,聪明地知道该如何保全性命。
还好,有淑婷求情,还有一搏之力。
杨东日眼角余光暗暗瞟一眼永安郡主,被抓个正着,赶紧又低下头来。
这女人是个狠角色,他这辈子就是折在这女人手上!卫海死后,若不是她横插一杠,说不定漕帮已被他握入手中。
可恨!恨她至极!恨她入骨!想一刀一刀杀了她!
可眼前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翻盘!
杨东日走到妻子身旁,扑通一声跪下,痛声大呼:“淑婷,我不值得你下跪!你无需这样作践自己!”他一把抱住她,眼泪堵在眼中,感激又感动,“你这辈子跪过谁求过谁?你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痛!”
卫淑婷闭上眼,泪如雨下,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家。
“呵。”杜平在椅子上坐下,身体前倾,轻蔑笑出声,“我没让你们跪,还以为是你们自己不想站着说话。”
见这两人都朝她看过来,杜平似笑非笑:“我也觉得奇怪,明明能站着,为何非要选择跪下来?莫非骨头太软了?”
杨东日一脸愤慨:“郡主,你这样说……”
“站起来。”杜平神色一转,目光冰冷,厉声道,“我最看不惯持弱逼人,这套对我不管用。”
杨东日一怔,心下飞快思量该不该站起来,还是继续示之以弱。
他思索之间,卫淑婷已站起来,顺带拉他一把。
两人直挺挺站在众人面前,卫淑婷脸上微带愧色,解释道:“我没有逼迫郡主的意思,我只希望郡主在做决定时不该只把人当做一颗棋子,随意摆布。”
杜平神色淡淡,情绪难辨:“所以我把杨东日叫上来,想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她一个眼风扫去,“两地交战多时,牺牲良多,杨东日,你可愿去闽地为我们换一个机会?”
杨东日犹豫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我是独身一人,自然愿意赴汤蹈火,可是我已成家,有妻有子,”他一脸为难,羞愧难当,“世事难两全,郡主,我无法舍弃妻儿。”
“啪啪啪”,杜平鼓起掌来,“说得真动听。”
杨东日依旧那副陷入两难之地的表情。
自他与月娥之事揭穿后,杨东日一直安分守己,照顾妻子温柔体贴,终于取得谅解。周围人看着也颇感欣慰,觉得卫帮主泉下有知也该含笑放心了。
丁堂主开口:“郡主,”哪怕会被郡主记恨,他也想替淑婷说一句,“这次还是算了吧,拆得□□离子散怪不厚道。”
杜平不在意被人骂不厚道,她懒得再跟杨东日这种货色废话,这种人,呵,捏住把柄就行:“那就换一条路吧,我们再彻查一遍卫帮主死因。”
丁堂主皱眉,不解道:“什么?”
杨东日浑身僵硬,眼珠子一动不敢动,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郡主这是何意?”
永安郡主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丁堂主立刻转眼去看杨东日,脑中灵光一闪,仿佛猜到什么,他不敢置信得睁大眼,又觉得这猜测太过荒唐。
杜平笑道:“张天当初叛变不就是因为杀了卫帮主吗?我们重查一遍推翻此案,说不定还能再招安他一回,你说有没有道理?”
她说得漫不经心,勾唇一笑,似嘲讽似无奈。
丁堂主蠕动嘴唇,终是没说话,仿佛被她说服了。
杨东日指尖抖起来,他赶紧将手藏入袖子。他抬头飞快瞥去一眼,只见郡主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含着深意,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一切。
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
怎么办?她会当众公布真相吗?
他慌了神,赶紧找理由:“不行,不能翻案!岳父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真凶已经逃脱,我们无法将真凶绳之於法,这是岳父亲口指证的凶手,我们不能这么做!”
卫淑婷闻言一愣,慢慢转头去看他,一双美眸一眨不眨。
杨东日心虚,嘴上话也跟着变多:“如果要赔上岳父的清白,我宁可赔上自己性命!”
他最后一句话嗓门响得几乎掀破屋顶,大义凛然。
不少人听得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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