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听得兴致盎然,双目湛然有神,他静静站立片刻,忽地一撑篙竿,竹舟顿时转向而动,恰好是元青来时的方向。
波光粼粼,男子凭风而立,青色发带随着墨黑长发飘扬起伏。
船夫一呆,赶紧喊道:“公子,你走错了!那不是去凤阳的方向!”
男子微微一笑,朗声道:“我改主意了,还是先去外城走一遭。”
元青也站起身,他眼睛很亮,可一句话也没说,只沉默地望去。
男子笑望着他:“人生贵相知,今日得遇元兄弟,实在三生有幸。”他拱手告辞,“后会有期。”说罢,撑着篙竿向外城划去。
目送他渐渐远去,船夫也继续向凤阳前行,忍不住咕哝一句:“真是个怪人。”
元青坐回原位,眼眸下垂:“看他言行举止,分明出身世家,可此人却毫不讲究,穿着一身青衣还洒脱自然。”
船夫懵了,睁大眼,啥意思啊?
“青衣有贬官卑微之意,而且戏子中也有青衣之称,所以京城贵族甚少用青色做衣。”
元青回眸望去,不知此人究竟出身谁家?
外城如今在摆渡人中众所周知,男子性子开朗,一路上辨不出方向就去问,竟是半点冤枉路也没多走,很快就撑着篙竿停靠在岸边。
住在外城的人并不少,远远望去,炊烟袅袅,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恰好一群妙龄女子在河边洗衣,看到来了个俊俏郎君,就扭头望来,掩嘴偷笑,足见这里民风开放。
男子也不介意,心情甚好地朝那群姑娘家笑一笑,顿时迎来一片嬉笑轻呼。
茯苓身旁的少女推她一把,附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快,快上去搭话,说不定还没成亲呢。”
茯苓本是带着医馆的姑娘们来这里洗衣,不想会遇上陌生人。
她眉头微蹙,只觉得这男子极为可疑。来外城的人大多是熟人,偶尔几个陌生的,也是跟商队一起来。此人孤身前来,又不像是流浪汉,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似有所图。
男子站在岸边不住张望,犹豫往哪条路走。
茯苓放下手中衣物,在背后无数虎视眈眈中向他走去,打量着问:“你是谁?来干什么?”
身后那群姑娘兴奋无比,衣服都不洗了,交头接耳盯着这里看。
男子挑眉一笑,脸不改色心不跳:“我迷路了,不知这儿是哪里?”
茯苓眯眼,顿了顿,又问:“你要去哪里?”
“凤阳。”
茯苓冷冷看他一眼,伸手指道:“若去凤阳,你该往那边走,这里是凤阳城外,你走错地了。”
“原来如此。”男子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就说呢,这儿看着不像是凤阳城。”
茯苓的目光愈发不善,根本不信他的说辞,一口揭穿道:“我刚才看到你在远处向船夫问路了。”
两人之间顿时一阵诡异的安静。
唯有微风拂来的沙沙作响。
男子眨眨眼,脸色依旧如常,笑道:“姑娘看错了吧?”
“你问路了。”茯苓确定道。
男子笑容温和,一瞬不瞬瞧着她,却见这姑娘完全没有害羞避开眼神的意思,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唉,我想起来了,”他立马改了说辞,“刚才我是向船家讨水喝,不是问路。”
茯苓仍旧盯着他,不信。
男子笑道:“我这人性子害羞,又好面子,不好意思去问路。”
茯苓沉默,目光警戒。
男子叹一口气:“姑娘既然怀疑我,要不由你亲自看守带路?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人近日要去凤阳?若有人愿意带我同行就再好不过。”
茯苓沉思片刻,点头,“好。”
男子不想她竟一口应下,意外地扬眉,笑了笑,极有风度地作揖:“那就有劳姑娘了。”
茯苓带着他往村里面走,板着一张脸,明摆着生人勿近的意思。可这男子似乎不会看脸色,一路上问东问西,她爱理不理,即便回答也都拣简单的说,男子却毫不气馁,笑眯眯套近乎:“原来姑娘是个大夫啊,年纪轻轻的,真是厉害。”
茯苓不说话,连眼风都欠奉。
“这里的村长是谁啊?要不我去拜访一下?”
“……”不理他。
“这里的人靠什么为生?打渔吗?还是种田?”
“……”还是不理他、
“听说这里都是民兵,跟红花教打过仗?”
茯苓停下步子,冷冷问:“你从哪儿听来的?”
男子眨眨眼,回答都不带一下停顿,笑道:“听刚才的船夫说的。”
茯苓只觉得肚子里一股子劲儿都没地方使,这男人就像团棉花,不管怎么打过去他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气死人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村里面,常来医馆帮忙的老婆婆走来,看到茯苓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顿时调笑道:“哟,哪来的俊俏小子?是茯苓大夫的情郎吗?”
茯苓急忙摇头:“不是,这人想去凤阳,正巧明日里阿牛要去城里,就想来拜托带这人一起走。”
老婆婆笑道:“阿牛在里头呢,你去问吧。”
看着茯苓屁股上着火一样地跑进去,老婆婆忍不住笑,想着能撮合一桩姻缘是一桩,好听话不要钱地往外头迸:“茯苓是个好姑娘啊,又会医术又能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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