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我明白你。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要做自己都觉得不对的事情,这样你不会快活的。”元青道,“当年弥河师叔也算你半个师傅,但他做错事,你依旧选择送他入狱,如今……”
“闭嘴!”杜平勃然大怒,“别跟我提这个!”
“你曾说过,既然定下规矩就要按规矩办事,否则别人乖乖按你说的做,你却整天掀桌子翻牌,以后就没人陪着玩了。”元青看着她,“你自己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呵,还是那句话,”杜平斜眼,“证据呢?”
“证据在你心里。”
杜平火冒三丈,看到他这副冷静说教的模样,就想直接掀桌子踹两脚,这只榆木脑袋认定了就不改,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到底懂不懂?一命抵一命,子廷是要赔上性命的!事情比你想的复杂得多!况且不单单涉及子廷的性命!还有漕帮!牵连的多了去了!”
她气势汹汹瞪过去,胸口不住起伏。
白皙的面孔上微微涨红,她神情又憋屈又恼火,还夹杂一丝愧疚。
元青站起身,仿佛在一瞬间恍然大悟,他眸中泛起复杂情绪,“你不舍得放手漕帮?”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章大人是不是想收归漕帮?子廷是因为这个动手?”
全中。
虽然是个榆木疙瘩,但还挺有脑子。
杜平看到他这个眼神就生气,一副看错她没想到她是这种人的样子。她怒火蹭蹭蹭又上来,冷嘲热讽:“那你去击鼓鸣冤呀?尽管去,放心,由你这个师兄出面大义灭亲,子廷不会反抗的,他一定会把罪责都揽到身上,让我这个幕后之人继续逍遥法外!”
一边说一边动手,她狠狠一把推过去,“去说呀!没人拦你!”
元青身子动了动,还是站在原地,他目光愧痛地望来一眼,便低下头。
杜平一怔,几乎下一秒,她就看懂他的意思。
混账王八蛋!
自己都做不到大义灭亲!
她顿时咬牙切齿,手都握在腰间的鞭子上了,可还是忍住,只冷冷一笑:“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居然让我去做?元青你他妈要不要脸?”
元青轻声,“我以为你不一样。”
“呵,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都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受伤了会流血,挨刀子会死。”
元青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平闭上眼,不停跟自己说冷静冷静千万要冷静,一下一下地抚着胸口,让自己心平气和。
元青看上去是一副什么都好商量的老好人模样,实际性子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知道今日不宜再说,永安已经很生气了,再问也问不出结果。
他本欲转身离开,想了想,又折回来:“永安,究竟是子廷私自动手还是你授意?”
杜平面无表情看着他,手又按回鞭子上。
若有第三个人在场,简直要为元青的胆色鼓掌,他不但不退下,竟还继续问:“你是因为舍不得手中权力?”
“唰”的一声,迅猛无比。
凌厉至极的一鞭子挥出,卷起一阵疾风。
元青垂落额角的发梢被吹了起来,衣角随风而动。他依旧站在原地,固执地望过去,一动不动。
杜平怒极反笑:“好,好,元大圣人想知道,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是,我贪恋权势,漕帮是我的,商会是我的,凭什么我辛辛苦苦抢回来,如今却要平白无故让出去?元青你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你高高在上得道成仙,尽管放开胸怀鄙视,我不在乎!”
元青抬眸:“在你心里,权势和性命,孰轻孰重?”
杜平一个字都不想回答,她步步紧逼,恶狠狠瞪过去:“你这种傻子,若是没有权势在旁照拂,一门心思只管在前面打仗,肯定会被上位者头一个推出去当替死鬼,打赢了没你的好处,打输了要你赔命认罪,连个全尸都不会留!看看白起,再看看韩信,呵,这样走下去就离你不远了!”
元青也被说得皱起眉头:“你在扯开话题。”
“蠢货!呆子!脑门子被夹了!”杜平又挥出一鞭子,“滚!”
“永安,你变了。”
杜平闭了闭眼,心里一直告诉自己,别跟这种傻子一般计较,可愤怒却不受控制,她忍啊忍,实在忍不下去,上前两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我一直都是这个样!是你眼神儿不好使,看不清我!元青,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京城为什么有灵佛寺,我母亲为什么扶持佛教,你敬仰的师父到底做过些什么,你真的都能看明白?”
元青睁大眼,瞳孔骤缩。
“呵,你心里也有猜测吧?”杜平冷笑,“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公无私的好人?和氏璧都有瑕疵,何况人乎?这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你以为你走的就是光明大道?说不定在别人眼里也是乱臣贼子!”
元青推开她的手,目光转冷:“我不相信。”
“爱信不信。”杜平指着门,“滚!”
“我要回京城,我要当面去问师父。”
看着他转身离开,杜平张了张嘴又闭上,这傻子言出必行,真的会回灵佛寺质问弥英。
哼,随他便,让弥英那个死秃驴去头疼!
杜平气得四仰八叉地躺在长椅上,笨蛋笨蛋笨蛋,越想越委屈,这只该死的白眼狼,在江南的这些日子她全力为他谋划,他缺什么她就给什么,结果换来什么?禅精竭虑竟然换来一句“你变了”,滚滚滚,滚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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