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被她这模样逗笑了:“好了,你们娘儿俩好好聊聊,你在江南这么久,你母亲心里记挂着呢,她这人就是面冷心热。”
杜平无语望天,要不是她母亲遣人将她捉拿回京,她在江南的日子好着呢。虽说她对自己要办的事有信心,可她无法在凤阳压阵,最后秋收会搞成什么样还是拿不准。
她不仅牙疼,还头疼,忍不住低头啃手指头。
好想偷偷溜回凤阳……
待她好好想个招来应付母亲……
郑嬷嬷看不过去,一下子拍过去,不赞同道:“长大还做这种孩子气动作,不像样。”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书房门前,郑嬷嬷笑着推她进去,“好了,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娘俩说贴心话了。”
随即推她入门,自己退出屋外,反手关门,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熟练得不得了。
阳光照窗几,光芒慵懒斜洒在女人洁白无瑕的面颊上,花瓶中盛放的姹紫嫣红鲜嫩欲滴。
平阳公主正侧着脑袋,单手支着额头,半阖双眸,似陷入沉思中。
她听到开门声,睁眼直直望来,那道目光仿佛能直射人心。
杜平抬眸就看到久别不见的母亲,眨眨眼,脸上堆笑走上前:“母亲你想我啦?我在江南的时候也想你想得日不能食夜不能寝,看看,”她摸摸自己的脸,比划一下,“人比黄花瘦。”
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可她还没挨到桌案,只见母亲冷冷吐出两个字。
“跪下。”
杜平一愣,回头看看门口,没有其他人,她转过头来望着母亲,伸手指指自己:“我?”
屋子里只有母亲和她两人。
平阳公主神色冷淡,嘴角似笑非笑一勾,仿佛在说除了你还有谁。
杜平长长一叹,一脸苦闷:“我的亲娘诶,我才刚回来,什么坏事都没来得及做,半点调皮捣蛋都没有,怎么就惹你生气了?”
平阳公主看着她,不说话。
杜平偷偷瞟去,眼珠子一转,想起这一路的忍辱负重颜面丧尽,不忘给寒山那家伙穿小鞋,告状道:“我一路上被人绑着回来,已经够可怜了,面子里子都丢尽,还想你好好安慰我呢。”她撸起袖子举起手,“你看你看,手腕现在还红着呢。”其实是她进门前偷偷捏红的。
“哦?为什么绑你?”
杜平一噎,不肯回来这个理由肯定不能说,不过不说她母亲也应该知道,知道归知道,拿到明面上打她的脸肯定不好,嗯,不好,绝对不好,那样多不尊重长辈啊。
顿了顿,她妄图嬉皮笑脸应付过关,进献谗言:“寒山以下犯上妄自尊大呗,要不罚他十棍子?”
平阳公主微微一笑,望着她一会儿,忽然开口:“不想跪?”
杜平眨巴眨巴眼睛。
“在江南尝到权力的滋味,享受过施号发令以后,你的膝盖就弯不下去了?”平阳公主语气淡淡,眸中却淬着光,似调侃似讽刺,“所以不舍得回来?”
一句句话,像锥子一样扎进心里。
杜平呆呆站着,与母亲四目相对,片刻后,她败下阵来,双膝落地,乖乖跪在地上。
“你是我母亲,所以我愿意跪下,虽然心中不服。”她抬眸,“至少告诉我原因,到底哪里做错了?”
“其实你心知肚明。”平阳公主道,“你在江南闹得太大,民怨沸腾,只让你跪一下已算轻罚,你跪着好好检讨,以后到底该怎么做事,我可不想辛辛苦苦养大女儿,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
杜平嗤笑一声:“是官怨沸腾吧?”
平阳公主也是一顿,目光复杂望去。
这孩子虽然跪在地上,可脖子仰得比谁都高,一双眸子比谁都亮。
她的神色那样一往无前,仿佛天下无人能阻挡。
“是谁到你跟前来告状的?”杜平一脸不驯,反问道,“我倒挺想知道,他们在你面前怎么说的?呵,谅他们也不敢明着指责,他们那点贪欲自己都羞于启齿,还来告我状?碍着你的面子,也只能暗示罢了。”
平阳公主长叹一口气,指尖支着额,头疼无比。
怎么办?骂一顿?还是打一顿?打骂容易,让她心服口服却难。
这孩子去江南之前不过脾气大而已,怎么回来以后,越变越棘手?
这就是翅膀长硬的感觉?
“你眼光很准,拿下漕帮和商会是一招好棋,既然已拿下江南民间各方势力,就更应该低调行事。枪打出头鸟,你拿着好处,本就容易惹人眼红,此时就该上下打点,将地主豪绅和官府都用利益紧紧绑在一起,而不是惹是生非。”
面对这么一个刺头女儿,平阳公主只得拿出耐心慢慢教导,孩子大了,比不得小时候,一味打压只会引起逆反心态。她循循善诱:“我知道你是好心,你自小就有壮志,但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你得明白,善待百姓不该是引他们冒头,这是惹祸上身。”
杜平跪在地上,背脊挺直:“我知道,但你说的没用,我才是对的。”
平阳公主迎上她的目光,这孩子却不闪不避。
她顿时更头疼,手痒了,好想揍一顿。
“把所有人绑在一艘船上的确保险,不过,谁在船上,谁在船下,这事由我说了算。”
平阳公主气笑了:“你的决定是把那些掌握财势的地主踢下船?这蠢主意是靠脚指头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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