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笑,“既如此,舅母打算如何还我一个公道?”
董氏口中发苦,沉默片刻道出心中主意:“我只告诉太子,不会再有更多人知道,今日的下人我都亲自处置,你的名声不会有碍。”
杜平身上恢复一些力气,她站起身子:“好主意,舅舅知道此事,碍于我母亲的面子也会处置越侧妃,同时也必会瞒下此事,我和表哥的名声也保下了。”
董氏脸上露出喜色:“好……”
“不过,这么一来,这次事中获益最大的就不是越贵妃,而是舅母和表哥。”杜平打断道,“借刀杀人不见血。”
董氏脸色巨变:“什么意思?”
杜平缓缓往前走:“舅母方才怀疑越侧妃不就是因为她获益大吗?我不过以此类推。”
董氏快步上前拦住她去路,又气又急:“我发誓这件事绝不是我设计的,平儿,我把你从小看到大,我知道你是什么脾气,也知道你母亲是什么脾气,怎敢如此招惹?”
杜平似笑非笑。
董氏想起暗杀之事,一下子又躁得慌,只道:“这件事绝非我授意,我再如何也不会把承业扯进来。”
李承业在旁沉默良久,也开口道:“我信母亲。”
杜平深深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狗急能跳墙,越侧妃闭门思过,越家最近也是麻烦连连,我信这件事是她做的。”看到董氏松一口气,她又道,“不过,我不信越侧妃一个人能干成此事。”
董氏一怔:“越氏有帮手?”她将东宫诸人一个不漏地怀疑过来,随后摇头否定,“越氏专宠于殿下,时常遭人嫉妒,我不觉得有人会帮她。她在下人中倒是人缘不错,顶多有些奴仆帮手。”
杜平轻笑一声:“以越氏的能力,她可以策反表哥身旁内侍,也可以知悉我今夜住在东宫,不过,这间屋子是舅母你临时安排我住下的,若说是越氏安排人提前在屋中放药,这未免也太未卜先知了点。”
董氏心中也有疑虑,但这番说辞不足以说服她:“我会再派人去查查其他客房,也许不止这个房间有药。”
杜平移动步伐,随后停在李承业面前:“舅母,你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顿了顿,“表哥不是轻信之人,他不会因为心腹一句话,就在深夜前来寻我,他会顾及我的名声。区区一个贴身内侍,分量并不够。”
此言一出,屋中霎时间陷入寂静。
李承业闭上眼睛。
杜平望着他,轻声问:“表哥,是谁告诉你我有话与你说?”
李承业欲言又止,还是沉默不语。
杜平笑了:“你不想骗我,但是,对我来说这番沉默已是足够。”说完,她施施然走向墙角边另一人,开口问道,“你怎么一进门就急着熄油灯?看看,里面的油都被倒干净了,是倒在窗外了?”
董氏顺着望去,顿时瞪大眼睛,惊得后退一步。
李承业终是睁开眼,只是静静望着窗外。
杜平嘴角一勾,目光愈冷:“王落英,倒是我小看你了,不想你还有如此决心。”
王落英依旧站得笔直。
她冷静地回视,竟不否认:“郡主观察入微,我甘拜下风。”她撩起鬓发,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不过夫君愿意替我保密,倒是出乎意料。”
杜平盯住她的眼:“他是你的夫婿。”
王落英:“正因如此,我才替他禅精竭虑扫清障碍。越氏母子虎视眈眈,太子不舍动手,我只好给他递一个不可回避的理由。不想越氏胆大包天,竟然真敢做这件事。我担心她失手,这才帮些小忙。她并不知我扮演何等角色,还以为自己神机妙算。”
她笑意温柔,脸上半点没有被揭穿的慌张:“郡主打算如何处置我?”
杜平面无表情:“你断定我不敢把此事宣扬出去,如此便无足够的理由处置你,对吗?”
王落英摇头否认:“不,这世上没你不敢的事,我并无十足把握你会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过,”她忽地沉默不语,许久,才开口道,“不过,我确定你在越氏和夫君之间,会选择站夫君这边。”
杜平冷冷望着她,嘲讽一笑:“好一副玲珑心肝。”
王落英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却又淌下眼泪,一滴一滴跌落面颊:“夫君在与我议亲之前,越氏虽受宠却也不敢僭越,她恐惧公主府的威势。但我嫁入东宫之后,越氏却动作频频,显是觉得我是个软柿子,比郡主好拿捏。可惜,我不愿被人踩在脚底。”
她含泪双目盯住杜平,声音如泣:“自己的夫君心怀他人是什么感觉?将夫君亲手送到你屋中又是什么感觉?郡主,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只要今日能帮上夫君,我任你处置,打骂随意,绝无怨言。”
董氏闻言,颇为动容。
李承业侧目望着妻子,轻叹一声。
杜平怎会没注意诸人情绪变化?
她心里堵得严严实实,好似不放过此事就会惹得众叛亲离一般。无疑,王落英是个聪明的女人,把她心里想的猜得一点不差,她的确不会帮着越氏往表哥身上抹黑。
可是,分明是自己心中决定,却说得仿佛被逼出来一样。
她垂下眼眸,心中有酸有涩,亦有怒。
杜平快刀斩乱麻,披上外衣,快步向外走去:“我先回去了。”
--